踏千尸登王座,一将功成万骨枯。
我举着刀,轻蔑的望着身前的陆绎。此时他的,有着我从未见过的狼狈,仿佛一个战败的逃兵,眼神中充满着对生的渴望。
陆绎一脸的不可置信,不住地嘟囔着:“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输,我怎么可能会输。”
我看着陆绎,轻轻摇了摇头,将刀向后收了几寸。
陆绎并没有放过这个时机。只见他狼狈的向前一扑,在地翻了几个跟头,随即捡起地的一把金刀,疯狂的向我砍来。
一道道刀光不断的在我身旁闪耀着,宛如决堤的洪水一般连绵不绝。
我轻巧的躲闪着陆绎向我砍来的每一刀,如是过去,一陆绎的本事,恐怕我早已葬送在他的刀下。但是现在在我看来,陆绎的刀,就如同孩童嬉戏一般,毫无威胁。
我知道,那陆绎从小便养尊处优,定是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大辱,一旦现在将其击溃,我很难想象接下来他会继续做什么。而眼下最重要的,是尽量的拖延时间,好让那汪直有充足的时间赶至山,与胡宗宪会面。
陆绎却似乎并没有发觉我的用意。在他看来,刚才的失利不过是个意外罢了,一旦他用尽全力,我定然不会是他的对手。
陆绎拼尽全力的向我不停地进攻着,而我并不急于反击,只是闪躲。渐渐地,陆绎的体力开始有所下降,刀也逐渐慢了下来。
我见时机已到,将手中的刀一翻。陆绎手中刀直击我的刀背,只听得“咣当”一声巨响,两柄金刀同时飞至了空中,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耀眼的金光。
陆绎见状,慌忙抬手去够空中的双刀。而我则趁机向下一猫腰,捡起地的另一把金刀。
当陆绎将双刀抢至手中时,我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之。
陆绎此刻的脸色,宛如腊月的霜雪一般惨白。他看着我,眼神之中竟充满了乞求。
我从未见过这样子的陆绎,那个永远傲视一切,永远自命不凡,永远高人一等的陆绎,如今他的脸,充满着惊恐,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
陆绎颤抖着声音:“莜……莜熙,你……你要杀了我吗?”
我冷冷地看着陆绎,并没有做声。
陆绎僵硬的脸挤出了一丝微笑:“莜熙,你不会杀我的对吗?你一定不会杀我的。”
“你觉得我不会杀你?”我问道。
“莜熙,我知道,我对不起你,那日夜里,我不该离你而去,我应该带你走的,可是,那不能怪我啊。”陆绎失声喊道。
我冷笑一声,没有理会陆绎。
“莜熙,那夜我询问过你,是你自己不愿意随我走的。”陆绎央求道,“莜熙,我错了,我悔不该当初离你而去。你不要再恨我了,好吗?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看着陆绎,轻叹一声:“陆绎,你以为你很了解我是吗?事实,你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我,你以为我一直在怨恨你那日弃我而去,可事实,我早已释然,那日你做错了事,我也做错了事,你我早已受到了惩罚,又何谈爱恨。”
陆绎愣住了:“你……你什么意思?”
“陆绎,你我第一次相遇之时,我是真的爱你了,那段时间,我的脑中除去你,没有任何人的位置,即便是大小姐,也不及你在我心中重要。”说到这里,我不由得低下了头。
那日夜里,你我与木屋之中,我第一次明白了,爱人相伴,是多么的美好,也让我明白了,爱人离别,是多么的痛苦。
那一夜,我将自己献给了你,那是我自愿的,无论你是否会将我留在你的身边,我都不会怪你。
我们总是怪老天不公,但现在想来,老天其实是非常的公平的。因为你的纵容,我被贼匪掳入了贼穴,受尽了非人的折磨。我为我之前的不自爱受到了惩罚,而你,也因为自己的无情,永远的失去了我们的孩子。”
说到这里,一股心酸不自觉的涌了心头,泪水止不住的在我眼中打转。
陆绎愣愣地站在原地,喃喃地:“我们的孩子?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莜熙,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叹了口气:“是真是假,又有那么重要吗?失去的,即便是再如何的努力,也不会再次得到了,就像我们的孩子,就像是你和我。”
“不,还有机会的,莜熙,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我会好好对你,你也知道,我们锦衣卫不缺钱的,也不缺地的,你愿意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你愿意吃什么用什么,我都能满足你。”
说着,陆绎突然在我面前跪了下来。
“莜熙,我不想死,我也不能死啊。莜熙,这个国家还需要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做。看在你我曾经有过一段姻缘的份,看在……看在你我那未曾蒙面的孩子的份,莜熙,你就放过我吧。”
陆绎跪在地,不住地央求着我。曾经的英姿在此刻依然荡然无存。
我看着陆绎,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怀疑。眼前这个人,还是那个曾让我痴迷的男人吗?为何在生死面前,这个曾经傲气冲天的男人,却会变得如此下贱?
想到这里,我不禁摇了摇头。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伴随着歌声,我缓缓地将手中的刀从陆绎的脖颈处拿开。
陆绎看着我,惊喜地:“莜熙,你愿意放过我了?”
我没有理会陆绎,而是从怀中掏出了那把早已破败不堪的折扇,将它扔至了陆绎的身前。
“这把折扇,几经我手,每每看到它,我总是会想到你。我多次想要将它扔掉,却又总是不舍。但是今日,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说着,我看都不看陆绎,默默转过了身去。
“妙绿所爱的人,是陆骚,而不是你陆绎。如今妙绿已死,那陆骚,也早已随风而去。至于你我,不过是陌路人罢了。陆绎,你现在的样子,我着实觉得恶心,我现在不想再看见你了,以后也不想再见到你了,你走吧。”
陆绎看着我:“你……你愿意放了我?”
“在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赶紧给我滚!”我喝道。
突然间,只听得山传来一阵呐喊之声。我不由得大吃一惊,心中暗暗喊遭。此时仲杰定然又遭到了埋伏,但令我想不通的事,却又还有何人能够杀至这里。
就在我思索之际,突然一声巨大的枪声响起,一枚子弹擦着我的头顶飞过,我的头发顺势被打去了半截,一头散发顿时盖住了我的脸庞。
我拨开头发回过头,只见陆绎失望的将手中的火铳往地一摔,接着转身跑了。
虽然当时我很想追去,但仲杰的安危却更让我感到不放心。我放过了陆绎,飞快的向山顶跑去。
一路之,到处是士兵的尸体,显然这里刚刚发生过一起争斗。我加快的步伐,迅速向山奔去。
当我来到山顶之时,却令我大吃一惊。
只见汪直被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无数的兵士手持兵刃将他团团围住。而汪直的前方,一名将军模样的人洋洋得意的对着汪直不住地大笑着,那人不是被人,正是王本固。
王本固对着汪直笑道:“汪直,你作恶多端,可曾想过有今日?如今我代表朝廷,正是将你伏法,你可还有什么遗言?”
汪直看着王本固,突然笑了:““我一个人死无所谓,可惜的是,东南沿海大乱五十年,沿海人民将受尽战乱之苦!”
王本固脸色一沉:“少废话,带走!”
王本固一声令下,无数的兵士押解着汪直径直向山下走去。
我见状,正准备前营救,突然一双手拍在了我的肩头。
我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却见鹄鸠正站在我的身后,他的身旁,站着仲杰和寿仁。
“门主?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一面说着,一面看向仲杰,只见仲杰满脸阴沉的站在原地,满汉歉意地看了我一眼。
鹄鸠微微一笑:“莜熙啊,这次任务你做的不错。托你的福,那傻将军一路之的障碍全部被你清除了,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能够得手。”
我不由得脑中一乱,这次的行动,只有我们柳房的四人知道,此时的鹄鸠却为何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
“莜熙啊,你是不是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们的行动呢?这也难怪你想不通,毕竟你还是太年轻了。嫣红啊,出来吧。”鹄鸠突然喊道。
只见数十人从林中窜出,来至了我们的身前,这些人有人穿着朝廷兵士的衣服,有人穿着倭人的衣服,还有不少穿着锦衣卫的衣服。
那些人突然将手抬至脸,紧接着脸一层人皮被撕了下来。我定睛一看,那些人正是嫣红和她的手下。
看到嫣红,我瞬间全部明白了。现在想来,我们把全部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陆绎的身,却反而忽略了实际我们最应该防备之人。
嫣红能够在没有任何武功的基础,坐稳梅堂的堂主这个位子这么多年,自然是有她独到的本事。出去她遍布的眼线之外,她的易容之术,可谓是登峰造极,即便是最亲近之人,亦可能会被她的伪装所骗。
鹄鸠这时转过头,对着仲杰说道:“仲杰啊,你们这次任务完成的非常好,现在你们可以休息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了。”
说着,鹄鸠对着仲杰伸app下载地址xbzs出了手。
仲杰想了想,无奈的从怀中掏出了坂本宏桥的名册,交给了鹄鸠。
鹄鸠下翻看着名册,阴阳怪气的:“很好。这名册真可谓是个祸害,不知多少人为了他甚至连命都不要了。这种不祥之物,还是让他消失的好。”
言罢,鹄鸠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火引,将名册点燃。
嫣红大叫:“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死了这么多的人,好不容易拿到的名册,你怎么说烧就给烧了!”
鹄鸠笑了:“嫣红啊,有些事情,不知道,总比知道的好。不知道,就不会给自己惹麻烦。仲杰,你说是吧?”
仲杰沉着脸,点了点头。
鹄鸠回头对着嫣红:“嫣红啊,麻烦你下山一趟,先去准备一下咱们回程的事宜,这南方实在是太热了,老头子我只想早点回去。”
嫣红点了点头,带着她的手下下了山。
鹄鸠见嫣红离开,抬头看向仲杰:“仲杰啊,感谢你为我们索命门做下的一切,我一定会好好犒赏你的。”
只见鹄鸠使了个眼神,他身边的寿仁瞬间将手放置了腰间的刀鞘,随时准备着向我们进攻。
我见状,正要去摸兵刃,却见不远处,岸查、殷枫与荼独向山走来,他们的身后,跟着数十名索命门的门徒。
仲杰见状,向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鹄鸠笑着说道:“秘密这个东西,永远只有死人才能够保守得住,活人即便是在听话,也总是让人不踏实。”
“门主说的没错,就拿那名册来说吧,即便是被销毁了,依旧难逃有人知道其中内容的风险。”我突然说道。
鹄鸠一愣,随即看向我:“莜熙,你似乎还知道些什么啊?”
我对着鹄鸠施了一礼:“是,不敢隐瞒门主。不过我所知道的倒也不是什么秘密,而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哦?那我倒想听听,你快说来。”鹄鸠说道。
我点了点头:“这名册虽然已经销毁,知道名册内容之人也均自相残杀而死,但有一个人,门主似乎忘记了。”
鹄鸠皱起眉头:“你说的是谁?”
“俞慕龙。”我一字一顿的说出这个名字。
鹄鸠顿时愣住了,随即摇了摇头:“这……你倒是提醒我了,不过这个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怕不是那么好找吧?”
我微微一笑:“如果是别人,恐怕一辈子也找不到他,但是我就不一样了,因为我也算是他的半个弟子。换句话说,如果说这个世界有谁知道俞慕龙的下落,那么恐怕也只有我了。”
“那你快说,俞慕龙现在到底在哪?”鹄鸠突然变了脸,语气中暗藏杀机。
我摇了摇头:“他是个大活人,我怎么会知道他现在在哪,但是我跟肯定,只要我还活着,他总是会来找我的。”
鹄鸠凶狠地看着我,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仲杰啊,你果然为我们索命门带回来一头狼啊!”
说着鹄鸠转过身,对着寿仁:“这里实在太热了,反正事情也办完了,咱们早些回去吧。对了,莜熙啊,现在咱们索命门里杨房房主一直缺着呢,我现在正式任命,以后你就是杨房的房主了。”
言罢,鹄鸠带着寿仁扬长而去。
我与仲杰望着鹄鸠的背影,相视一笑。
我们都知道,起码在俞慕龙没死之前,我们都能够安安全全的在索命门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