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无锋不利,玉不琢不霞。
在我从松堂三位房主的口中得知真相之后,当日夜里,我们便离开了常山郡。在黄令奇、孔武、采萍三位房主的带领下,我们迅速的向京城进发。
我不得不佩服万奈的智慧与勇气。在当下被索命门下下均认定为叛徒的情况下,万奈非但没有选择躲在一个偏僻无人之处,反而选择在整个北直隶甚至整个大明国中最繁华的京城中定居。如非松堂三房主相告,我至死也不能想到万奈竟会躲于此处。
当我们一行人抵达京城城门之外是,天空下起了大雨。我立于雨水之中,心中总是有着一股不安,虽然平日里每每在我任务之时偶尔也会有这种感觉,但从未像今日这般如此强烈。
由于下雨的原因,今日京城的城防并不似往日一般严格,倒也省去了我们不少伪装的麻烦,只是稍微交涉一番,守城的兵士便放我们进了城。
我来至京城之内,昔日繁华的街道今日无比的萧条,路面漂浮着的雾气雾气使整个京城一片灰暗。凌冽的寒风便随着雨水让人倍感刺骨。
我与荼独随着松堂的三位房主来至了珠市口的一间市集之中,虽然下着雨,但此处仍有不少百姓在市集中来回行走,不时的与商贩交流、购买着货物。想来如是晴天白日,此处定是热闹非凡。
三房主将我引致一家珠宝铺门前,黄令奇指了指大门:“就是这里了。”
我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问道:“平日里你们也在这里吗?”
黄令奇点了点头:“除去我为了方便采药,不得不将李房安置在常山郡外,桃房与杏房的本部均在这市集之中。”
说着,黄令奇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铁匠铺:“这里就是桃房的本部,孔武与他的部下平日里就在此处为索命门的门徒制造兵刃与暗器。”
接着,黄令奇又指了指角落处的一片市集:“那些人便是杏房的门徒,大多数均是北直隶一带的农户,一般我们送往索命门物资之后,多余的东西都会拿到这边来买。”
我点了点头:“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万奈万堂主果然非平常人。我倒是更期待能与他相见了。”
“我们之前已将你的事迹汇报给了少爷,少爷也很希望再次见到你。”黄令奇说着,将大门打开,请我们进去。
我与荼独走进店铺,那店铺与寻常店铺并无异样,面积不大的展厅内摆放着四列木质的展台,里面放满了奇珍异宝。几名伙计不时的擦拭着展台中的珠宝,柜台一名长者模样的人正拿着一本书专注的看着。
我看了看柜台里的长者,微微一笑:“万堂主的易容之术,只怕就是嫣红来此,也不过如此吧。”
长者抬起头,看着我,笑了:“如果我是嫣红的话,只怕你就不会认出来眼前之人就是我了。”
说着,长者将脸的胡须一把撕掉,一张年轻俊俏的脸浮现在我的面前,正是万奈。
万奈假胡须扔在一边,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我的伪装的?我自觉我的易容术还是不错的啊?”
我指了指万奈的身体:“但从脸看,可以说没有任何的瑕疵,就连脸皱纹都雕琢的十分仔细。不过万堂主似乎是常年不行走江湖了,竟然忘了一个长者却有着如此挺拔的身姿,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万奈听罢哈哈大笑:“好好好,之前我还对你有所担心,毕竟我在石楼之中与你也有过几面之缘,不过现在看来,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了。”
万奈说着,黄令奇、孔武与采萍亦走了进来,并将大门紧锁。
万奈坐在了柜台后的椅子,看着我说道:“具体的情况我想黄房主他们应该已经都与你说了,你自己也在那地牢之中看到了真正的鹄鸠。很遗憾,如果一开始你没有答应黄房主的请求,或许现在你【app下载地址xbzs】还能回去石楼。但现在,无论你是否愿意,你已经与我们了同一条船了,再想下去,是万万不可能了。”
我点了点头:“如果现在门中的鹄鸠真的是被人假扮的,并且他的目的是为了传说中的人间炼狱的话,那么此时无论与你是否有关,我都会想办法去阻止他的阴谋。”
“那么我想问你,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索命门,还是也为了得到人间炼狱的武功秘籍?”万奈问道。
我微微一笑:“这两者之间,似乎并不冲突吧?事实,从一开始,鹄鸠也好,你父亲万峰也罢,还有现在的这位鹄鸠,他们的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那本人间炼狱的武功秘籍。因此,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这本秘籍。”
万奈点了点头:“接着说下去。”
我继续说道:“但是以这人间炼狱的反噬性,只怕无论谁得到了这本秘籍,都会将索命门至于万劫不复的局面。而在索命门中,有着我不愿失去的同伴,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去阻止鹄鸠得到它。”
万奈笑道:“说的倒是漂亮,难道你自己不想得到它吗?”
我摇了摇头:“任何人做任何事情,一定有着他的目的,我即对所谓的天下第一的称号不感兴趣,亦不打算统领整个江湖,更没有什么需要我去复仇的对象。我之所以加入索命门,只不过是给自己重新活一次的机会,而现在我唯一想要的,亦只是我身边之人不会遇害。”
“那么,你就不怕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亦是为了得到那本秘籍吗?”万奈笑着问道。
我看着万奈:“如果你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得到这本武功秘籍,那么那个时候我一样会阻止你。而如今,为了阻止鹄鸠的阴谋,你我至少现在的目的是一致的,既然目的一致,我没有任何理由不与你合作。”
万奈的笑声再次与店铺中响起:“说得好,无论你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有一句话却是十分中听。就是现在你与我的目的是相同的,所以对我来说,我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与你的合作。”
说着,万奈站起身来,走到了我的身前:“对于现在的局势,你又有什么看法呢?”
“首先能够肯定的一点是,这人间炼狱埋藏的地点十分的隐蔽,那鹄鸠花了三十年的时间,也未能够找到他,足以说明一切。”我说道。
万奈点了点头:“还有呢?”
我继续说道:“鹄鸠曾在十年之前输给过坂本宏桥,说明他的武功并不是强到让人无法企及,即便是现在与他动手,我们也未必不能战胜他。”
说着,我抬起头,看向了万奈:“还有就是,你调查鹄鸠这么多年,他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之所以会这么放任你,除了希望利用你找出秘籍的下落,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理由来。而如今鹄鸠突然向你发难,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你已经有了关于那本秘籍埋藏的下落的线索。”
万奈倒吸了一口凉气:“莜熙对吧?倘若你我现在不是盟友,而是对手,我一定会现在就想办法干掉你。”
我微微一笑:“那么作为盟友,开诚布公我想是最基本的信任吧?”
万奈再次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发现了一些线索。一开始,我只是想要为我父亲伸冤,不想他一直背负着叛徒的骂名。但随着我对事情的了解,我开始觉得父亲也并非什么善类,他能有如今的下场,多半也是他咎由自取。”
“但是你却对影月的事迹产生了兴趣,并从中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对吗?”我说道。
万奈点了点头:“与你说话可真是丝毫不用费力气。没错,在我调查父亲的过程中,我逐渐对索命门的前门主影月产生了兴趣,并发现了几个十分关键的疑点。
首先,那影月在成为堂主之前,一直在索命门中默默无闻,却在突然之间武艺突飞猛进,成为了我整个大明国的噩梦。
第二,影月在此之前,一直是跟团队一起行动,但在他成名之后,让所有的行动全部变为了单打独斗,而之前的队友也全都莫名其妙的离奇死掉了。
第三点,也是最可疑的一点。那日影月前往王府,然而出去了任务中的女子失踪之外,整个王府全部死于了影月的刀下。也正因为如此,当时的门人并没有对那女子的生死产生疑惑。
而影月那日将那名孩子领会石楼之后,突然性情大变,不在处理任何门中事务,亦不在亲自接下任何门中的任务。
这一切的一切,在你看来,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我思索了一番,随即大吃一惊:“这么说来,影月在成为堂主之前,已经找到了人间炼狱的秘籍,因此武艺大增,一跃成为了索命门的门主。并且因为招式的反噬,他还曾经杀死过自己的队友,因此从此只单独行动。
而影月那日前去王府刺杀那位女子,却不知为何爱了那女人,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他将女子藏了起来,并杀掉了王府中的所有人。而之后,不知什么原因,他将秘籍再次藏了起来,并将自己的孩子带回石楼。”
万奈叹了口气:“我的推断与你一致,但这也足以证明,想要知道那人间炼狱的埋藏地点,首先要调查的就是那影月当时第一次与那名女子相遇的王府。”
“不过既然事情这么明显,为何鹄鸠这么多年都没能想到呢?”我不禁问道。
万奈答道:“一开始我也与你一样想不通。后来我想,定是那鹄鸠并不知道自己与影月的关系,我想这桩丑事他的母亲也不会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因此他并不会想这么多。”
我点了点头,问道:“那么影月第一次与那名女子相遇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保定城。”万奈答道。
孔武这时喊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前往保定城,前去调查一番,不就全都知道了。”
万奈摇了摇头:“如果我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前去,势必会引起鹄鸠的注意,一旦让他想到了秘籍的秘密,以他现在的人力与资源,我们一定不会比他更快的找到。”
“既然如此,不如由我们前去。”我说道。
万奈看着我,问道:“你们愿意前往?”
“以目前的形势,恐怕也没有比我们更加适合的人选了。当然,如果你不放心我们的话,也可以派人跟着我们。”我说道。
万奈笑了笑:“那倒不必了,我们这里也没有多余的人手。何况,如果你不想让我们监视你,以你的本事恐怕我们这里也没有人能够降得住你。不过,如果你有什么需求的话,可以尽情向我的三位房主提出来。我们松堂别的不敢说什么,但最不缺乏的,就是物资。”
我看着万奈,也笑了:“放心,如果有什么需求,我也不会客气的。毕竟闻名江湖的索命门松堂能够单独为我一个人服务,这种待遇要是不享受享受,岂不是太可惜了。”
“不过,在你临走之前,我希望你已经做好了全部最坏的打算。之前我们放走了寿仁,为的就是分散鹄鸠的注意力,让他将目光全部集中在我这里,这样也能够给你充足的时间和精力。
但以鹄鸠的性格,他应该不会这么轻易的当,虽然他不敢将大量的人员放在你身,但派出几名精英暗中阻击你还是很有可能的。”万奈说道。
我自信地答道:“以鹄鸠现在那些手下的本事,只要我不大意,想要全身而退还是能够做到的。”
万奈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了起来:“但要是阻击你的人是你一心想要保护的同伴呢?”
听到这里,我之前的自信顿时不见了。是啊,虽然我与荼独被迫成为了索命门的追杀对象,但仲杰、岸查还有殷枫现在仍然属于索命门的人。一旦鹄鸠派出他们来对我们进行追杀,那么……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头皮一紧,只盼着我所想之事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