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嘉靖丁巳年癸丑月丙午日(公元1558年1月16日) 阴:(1 / 1)古水函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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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艳丽十日盛,苍树斑驳万年青。

一艘不大不小的货船之,挤满了被我们于云雾山中救出的人,这些人由于被哑去了嗓子,挑去了脚筋,因而虽然人数不少,却十分的安静。

仲杰望着眼前的众人,忍不住长叹一声:“莜熙,看着这些人,我真心在想,我们将这些人救出来,究竟是对是错?他们从此不能与人交流,不能下地行走,犹如行尸走肉。即便是回到各自家中,条件好的,只能一生被亲友所照顾,条件不好的,很可能惨死街头。”

“你所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事实,从他们被擒的那一刻起,便已经与死人无异了。区别的,只是还活着罢了。”

说着,我转过身,看向了仲杰。

“不过无论我们救活不救,他们也已然成为了这样,这不是你我的错,而是那马师祖的错,是那些倭寇的错。虽然悲惨,但他们余下的日子里,能够是自己亲人的陪伴,这才是重要的不是吗?”

仲杰转过身,摇了摇头:“你呀,还是太善良了。说实话,很多时候,我真心觉得当初我真的不应该带你进入这一行。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份善举,可能反而会让他们更加的痛苦。”

“更加的痛苦?”我疑惑地问道。

仲杰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不远处。

船的一个角落里,钟辽生紧紧地抱着梦媛坐在甲板之,呆呆的出着神,仿佛一尊雕像一般。

“如果他一辈子都找不到梦媛姑娘的话,虽然每日都会感到痛苦,但却每日也仍然会抱有希望,为了减轻自己内心的痛苦,会自己去安慰自己梦媛姑娘还没事,自己终有一天会找到他。”

我望着钟辽生的样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仲杰继续说道:“然而现在梦媛姑娘就这样活生生的在钟辽生的眼前,他又该如何说服自己梦媛姑娘没事?面对这般模样的梦媛姑娘,他内心又该如何的痛恨自己?而这种痛苦,却不知还要跟着他们二人多久。”

我轻叹一声:“即便如此,他们却不是仍是还能够在一起吗?倘若钟辽生因为梦媛姑娘变成了这般模样而抛弃了她,说明他也并没有他所说的那般爱她。而钟辽生倘若能够照顾梦媛姑娘的后半生,那么总要强过被人抓去做奴隶不是吗?”

说着,我迈步向着钟辽生走去。

“你干什么去?这个时候,还是让他自己静一静的好。”仲杰说道。

我转过头,微微一笑:“我并非是要去劝他,说到底,这也是他自己的事情,外人在如何劝,最终也许他自己想通。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问他。”

我来至了钟辽生的身前,蹲了下来。

钟辽生并未看我,此时他的眼中,只有梦媛。

“钟大哥……”我试探性的叫了叫。

钟辽生仍旧没有抬眼:“放心,我没事。梦媛虽然如此,但我却更不该因此颓废,为小家而误了大家。”

我点了点头:“我就知道钟大哥绝非那种能够被轻易击倒之人。既然如此,我也不再顾虑,钟大哥是不是可以与我聊聊之前我与你提及之事了?”

钟辽生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我:“既然已经答应于你,我钟辽生尤其会是言而无信之人。不过你是如何知道,我有事情瞒着你的?”

“此事说来也算是机缘巧合。钟大哥口口声声自己乃是俞大猷俞将军之人。然而钟大哥若真是俞将军亲近之人,却又怎么会认不出我所使之武功?”我说道。

钟辽生叹道:“原来如此,我见姑娘所使之武学极其怪异,看似毫无章法,却能处处制敌,与俞将军的武功颇具几分相似,没想到你竟真是他的高徒。”

我摇了摇头:“我并不认识俞将军,但确实与他颇具渊源。不过那位前辈并不希望我向外人提及他,还望见谅。”

钟辽生点了点头:“我自当不应该问。姑娘所推断之事也的确没错,我的确不是俞将军手下之人,俞将军近日就在湖州一带剿寇不假,但他的目标是那自称魔焰天帝之人,并不认识什么马师祖。所谓刺探军情云云,更是我编造出来的。”

“那么你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你背后之人又是谁?”我问道。

钟辽生摇了摇头:“我的主家我不能够告诉你,不过你可以放心的是,我即非锦衣卫的人,亦非严家的人,所以不会对你们不利。我去白云观,为的是他观中所藏的一枚仙丹。”

“仙丹?”我不由得愣住了。

钟辽生点头道:“不错,此丹名为金玉还魂丹,据传乃秦皇时期,方士徐福于海外祭已百名童男童女所换得仙药,后却遭遇风暴而遗失,却不知为何竟被那马师祖得到。服用此丹者,可魂魄永世不散,返老还童,长生不老。”

我忍不住笑道:“世间哪里会有这等神药,倘若真有,他马师祖又是如何得到。何况那马师祖一向擅长蛊魅之术,只怕他即便是有,也是骗人把戏。”

“然而世间之人,很多时候在乎的并非是真假,而是有或没有,只要他这白云观中有这么一种药丸,并被我带出去交给我的主人,便算是我完成任务。即便没有,只要是我从这观中拿出的药丸,无论它之前叫什么,在我这里他就叫做金玉还魂丹。”

“你们这不是自欺欺人嘛?”我说道。

钟辽生抬眼望着海面,说道:“是与不是,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实话告诉你,想要这金玉还魂丹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

我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惊呼道:“你说什么?皇?你是皇身边的人?”

“不,我并非是圣身边之人,只是主人将这金玉还魂丹的事情告诉圣之后,圣十分喜欢,主人便派我前来这里盗药,而梦媛,则是圣派我身边监视我是否真的是从白云观中拿到的仙丹,而不是随意找来骗他之人。”钟辽生说着,低头再次看向了梦媛。

我被钟辽生说得有些混乱:“你是说你来此盗药是为了当今圣?可若真是皇想要什么东西,岂非只需一道圣旨即可,又何必做此下作之事?”

“当今圣迷恋仙道之术的事情,已然招来了朝中不少大臣的不满,倘若在此战乱不断之际,皇帝不考虑家国民生,而却为了所谓仙药下诏,定会为自己招惹不少麻烦。”钟辽生答道。

我点了点头:“所以你家主人才会派你至此,并有梦媛姑娘监视与你?”

钟辽生【】望着怀中的梦媛:“一开始梦媛的确是为监视我而在我身边,然而一路之我与她却真的产生了感情,并……并行了夫妻之事。”

我看着梦媛,忍不住将头转了过去。

钟辽生继续说道:“而当我们来至这白云观后,却发现此处极为不简单,便打算自己留下,叫梦媛去俞将军处请来援军。然而……之后的事情,你也都看见了,那马师祖竟然真的与倭寇勾连,而梦媛……早知如此,当初真应该留下梦媛。”

“事已至此,悔也无用。不如想想,此番之后,你我将又作何打算?”我问道。

钟辽生想了想,答道:“梦媛被他们害成这样,如今我与马师祖,与魔焰天帝之间已不单单是任务那么简单了。虽然我可以随意找枚药丸前去复命,但我想要为梦媛报仇之后再回京城。”

我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分头行动。”

“分头行动?”钟辽生问道。

“不错,经过这么一番事情,有这么些被害之人为证,马师祖与魔焰天帝相互勾结之事已然败露。如果我是魔焰天帝的话,既然已经瞒不住,我定然会在俞将军还未做出反应之际,先发制人,打我们个措手不及。”我说道。

钟辽生不由得精神一震:“如此,我需尽快带着梦媛前往俞将军处,叫他做好御敌的准备,最好能够将计就计,反过来将魔焰天帝一举拿下。然而你又打算做什么?”

我微微一笑:“我嘛,我则与仲杰乘小舟返回白云观。”

“什么?返回白云观?”钟辽生惊呼道,“马师祖可与那些倭寇不一样,一旦事情败露,为了自保,他定然会于观中严家防守,你此时再去找他,岂非自投罗网。”

我摇了摇头:“虽然我知道凶险,但正如你所说,马师祖的事情既然已经败露,为了自保他定然会尽快逃离白云观,此时若不去找他,待他逃走了,再想要找到如大海捞针了。”

钟辽生说道:“话虽如此,然而那马师祖的奇门遁甲之术你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对付他可不似对付常人,只需武功能将对方压制便可。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稍有不慎,便会如梦媛一般下场。何况你们若要去找马师祖,却为何在洞窟中拦我?”

我答道:“我知钟大哥是担心我们的安危,而我于洞窟中拦你也同样是担忧你的安危。那马师祖并非一般庸人,又怎会不在自己退路之设下机关,我们那时要是贸然追,难保不会着了他的道。”

“并且当时石窟之中有那么多的人质,倘若我们急于一时,而被那些倭寇趁机将这些人掳去,我们岂非竹篮打水?”仲杰这时走了过来。

钟辽生点了点头,叹道:“我也知道当时的情况,只是有些气不过。虽然很想与你们同去取那马师祖的首级,为梦媛报仇。但倭寇之事也同样重要,作为庙堂中人,国家有难,必先首当其冲。”

“钟大哥放心,梦媛姑娘之仇,我们一定会替你报了的。”我说道。

钟辽生看着我:“另外二位如再去那白云观,如真发现……”

“如果那金玉还魂丹真的在马师祖手中,我们也一定会帮你取来的。”我抢先说道。

钟辽生此时终于露出了笑容:“既然如此,在下代表江南芸芸众生,先行谢过二位了。”

船头之,我与仲杰肩并肩站在甲板之,等待着船侧所绑小舟缓缓放落水中。

“此次再闯白云观,只怕是要比之前更加的凶险。不过我看你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莫非你已经想到了什么好的办法?”仲杰望着水面说道。

我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

仲杰苦笑:“所以还是老样子,走一步看一步是吗?那马师祖的机关你也不是没有见识过,与其冒险偷袭,不如光明正大的杀进去来得实惠。”

“马师祖虽然擅长奇门遁甲之术,然而最令人棘手的是他却并不依赖这项技术,而是依赖于玩弄人心。因此相比于他设下的埋伏,我们将面对的那些白莲教弟子恐怕更加的难缠。”我说道。

仲杰点了点头:“是啊,人一旦认定了心中信仰,哪怕是为此付出金钱、爱人乃至于生命都在所不辞。而人要是连命都可以不要,也就没什么怕的了,这种对手,通常是最难对付的。看来还是你想的更远一些。”

说着,仲杰转过头看向我,轻声问道:“为什么要答应帮他?”

我一脸疑惑地:“你在说什么?”

“钟辽生,或者说钟辽生背后的人,你应该也知道,但凡与朝廷沾边的,均蕴藏着极大地危险。你这番主动去招惹他们,我实在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从他们身得到什么。”仲杰说道。

我微微一笑,得意地:“我还有连你也猜不透的时候吗?”

仲杰无奈摇了摇头:“此番我是真的有些猜不透你了,以你现在的地位与本事,难道还有什么是不能靠自己解决的吗?。”

“我只是发现,当皇帝真的也挺不容易的,也许他文不能提笔,武不能带兵,但一定要懂得制衡之术。所谓制衡之术,便是平衡。而我们,则完全可以进入到这平衡之中,成为一种新的平衡。”我意味深长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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