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龙节,京城的大街一片热闹,孩子们手腕脚腕系五色丝线,兴致勃勃的观看着街中表演着跳钟馗。蔚蓝无云的天空中,飘荡着各式各样的纸鸢,行人们快步的向家中赶回着,或拎着刚打来的雄黄酒,或提着刚包得的粽子。
与街面一片祥和欢愉的景象不同,北城的陆府之内,可谓是一片死气沉沉。整个陆府之内,没有丝毫的节日气息,甚至连以往穿行于各个走廊的下人如今都变得异常的安静。
陆府厅堂之,陆炳紧皱着眉头,静坐在正座之,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在他的下首,长子陆经与次子陆绅分列两旁,陆经的手中正捧着一封信在阅读着。
陆经看着信,脸的神色可谓是越来越难看,最终将手中的信往地一摔,大骂道:“这个仇鸾简直是欺人太甚,竟然敢如此出言不逊,当初若不是父亲保他,他早就死在大牢之内了。如今不知感恩,反而得寸进尺要我们保他手下人加官进爵。真是岂有此理!”
陆绅摆了摆手:“大哥不可冲动,那仇鸾虽然狂妄,但最近此人因勤王有功,如今成为了当今圣面前的大红人。此番他会给我们来此书信,目的就是想要试探我们是否想要与他为敌。”
陆经不屑地:“怎么?难不成还怕他不成?他立得那点功劳,又如何能够与父亲相比。要知道,圣还是皇子之时,便于父亲交好,难道那仇鸾还真以为凭他那点功劳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不成?简直放屁!”
这时,陆炳微微挣开眼睛,问道:“绎儿何在?”
陆绅行礼道:“回父亲,之前我曾经去找过三弟,但三弟却说自己不善政事,只愿屋中读书。”
陆炳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们二人也下去休息吧。这件事情,我要好好想想,待我想清楚之后,自会再来将你们唤来。下去吧。”
陆经与陆绅相互对视一眼,随即行礼离开。
陆府后庭花园之内,陆家二小姐与陆绎并肩坐在花园的亭子之内,望着眼前一片花海,却不住地唉声叹气。
“二姐,你看这里的花多美啊,你干嘛还总是愁眉苦脸的,一点都不漂亮了。”陆绎向二小姐问道。
二小姐轻轻摇了摇头:“二姐只是有些感慨。记得每年仲夏之际,你我都会来此赏花,转眼之间,三弟已经都变得这么大了。”
陆绎笑道:“二姐要是喜欢这里,日后我每年都会来此陪二姐看花,直到咱们都老去病死的那一天。”
二小姐苦笑道:“尽说傻话,你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又怎么可能一直留在这陆府。而且……我年岁也不小了,只怕父亲也快要给我安排婚事了。”
“怎么会,二姐这就多虑了。整个陆府之中,父亲最疼爱的便是二姐了。之前多少达官显贵曾经向父亲提亲,但不都被父亲推辞了。只要二姐不是真心想嫁,父亲才不会急于将二姐送给别人呢。”陆绎说道。
二小姐轻叹一声:“三弟虽为父亲最为疼爱之子,却并不了解父亲。父亲之所以一直没能安排我的亲事,只是因为还没有到需要我的时候而已。”
陆绎不由得一愣:“需要二姐的时候?”
“我想用不了几年的时光,你便会明白了。”二小姐说着,回过头对着陆绎笑了起来,“你看看,好好地兴致,就被我这么给扰了。没发生的事情。咱们还是不说为好。三弟,咱们还是继续赏花吧。
陆绎点了点头,一把将二小姐的手牵住。二小姐并没有任何的反抗,反而将头靠在了陆绎的肩膀之。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二人的身后传来。
“三弟,原来你在这里,我到处在找你!”
陆绎听见声音,赶忙将二小姐的手甩开。二小姐也赶忙坐直了身子,二人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各自看着眼前的花海。
只见不远处,陆绅一路小跑的跑了过来,来至了陆绎与二小姐的身后。
陆绅喘着气,说道:“哎呀三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跟二姐在这里看花,你可真是沉得住气。”
陆绎回过头,笑着对陆绅说道:“二哥何必惊慌,有父亲和大哥做主,你我又何必费心,岂不是多此一举。”
陆绅摇了摇头:“三弟此言差矣,虽然家中大事小情皆有父亲与大哥操持,但今日可是关乎咱们陆家未来的大事。你我身为陆家的孩子,又怎么能不费心。”
陆绎笑了笑:“那么以二哥之见,此番父亲会作何选择呢?”
陆绅思索了一番,说道:“以我之见,我想父亲定然不会答应仇鸾的要求吧。”
“何以见得?”陆绎问道。
陆绅答道:“要知道,那仇鸾虽然最近因勤王有功甚是得宠,但为人甚是猖狂,失宠只是早晚之事。并且父亲也被提拔为左都督不久,势力并不比那仇鸾弱,再加严嵩与那仇鸾近期反目,也定然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陆绎摇了摇头:“二哥此言差矣。”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陆绅问道。
陆绎点头道:“自然是不对的。二哥只知表面,却没能参透整个事件的内涵。如果是大哥,那么自然如二哥所言,咱们陆家将会与仇鸾进行一场恶战。但父亲却绝非大哥、二哥看得这般肤浅。”
陆绅不服气地:“三弟怎么如此说话?我倒是愿闻其详。”
“首先相比于仇鸾来说,我们的略势并非是比其势力弱小,而恰恰是我们目前在朝中的实力地位要高于他仇鸾。”陆绎说道。
陆绅一脸疑惑地:“高于仇鸾?此话怎讲?”
陆绎答道:“当今圣虽然看似平庸,但实际却是十分的精明,尤其擅长制衡之术。倘若我们真的与仇鸾分庭抗礼,那么圣只会利用这次机会削弱我陆家的势力。至于严嵩,此人向来阴险狡诈,倘若在我们失利之时能够不背后在刺我们一刀,便已经算是仁慈了。”
二小姐笑道:“三弟果然想得长远。”
陆绅愣愣地说道:“听你的意思。难道我们只能够跟那仇鸾讲和不成?三弟可别忘了,那仇鸾可不是什么善类,一旦这一次我们听从他的,他一定会处处对我们进行压迫,到那个时候,我们不一样会完蛋嘛。”
陆绎微微一笑:“二哥大可放心,我想父亲已经想好了对策,并且马便会付出行动,而我们要做的。只是需要等待消息便好。”
深夜,一匹骏马飞速的驰骋在京郊外的道路之,马背之,陆绎一身白衣驾着马向着一片树林奔去。
陆绎骑着马来至了一栋木屋之前。只见他将马拴在木屋外的一棵树,随即推门走进了木屋之内。
木屋里漆黑一片,里面除去一桌、一床、一柜,一些干草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房屋内各个角落均堆满了灰尘。
陆绎径直来至床前,接着蹲在了地,从地面中扣起一块木板,瞬间,一条泛着光亮的通道呈现在陆绎面前。
陆绎钻入密道之内,下面是一条又窄又长的通道。陆绎顺着通道走至尽头,只见数十名身着锦衣的男子正在一间装潢华丽舒适的房间内相互交流着什么,一见陆绎进来,赶忙纷纷站起身来,向着陆绎行礼。
而为首的两人,分别为一男一女,男子身材雄壮,不怒自威,而女子则是一脸的妩媚,脸总是挂着迷人的笑容。
陆绎看见二人,微微一笑:“绍庭、碧云,辛苦你们了,没想到你们会来得这么早。”
碧云笑道:“我们怎么敢让少主等我们呢,自然是要来得早一些的。”
陆绎点了点头,随即迈步来至了桌前,坐了下来。
“那么我托各位帮我办的事情,各位都做得怎么样了?”陆绎问道。
绍庭冷冷地答道:“正如少主所推断得一般,那仇鸾自打次得胜之后,果然自傲起来,此番出征大同,耗费的车马器械有去年秋天那场战事的一半之多。并且动辄以军法处置随征的文官,致使军中怨声不断。”
陆绎微微一笑:“关于此事,父亲已经向圣情愿,重赏了仇鸾。我想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圣便会下令召仇鸾回京了。”
“少主,我不太明白,仇鸾在外如此胡闹,老爷却为何还要让皇赏赐他?而皇既然赏赐了仇鸾,却又为何召他回来?”
陆绎答道:“用兵在外,士气最为重要,仇鸾如此胡搞,一旦军中彻底失去了人心,那么极有可能会投敌背叛朝廷。如果圣不答应赏赐,证明还有背水一战的决心。一旦决定赏赐,也就意味着圣已经放弃了这次的战斗。”
绍庭点了点头:“少主所言极是,不过这也说明了皇已然对那仇鸾失去了信任,而现在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机会。”
“绍庭果然深之我心。”说着,陆绎看向了碧云,“碧云,我托给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碧云妩媚一笑:“那两个傻子真是一点修养都没有,刚见到我就是一副猴急的样子,不过也幸亏这两人如此的没用,也让我省去了不少的功夫。”
陆绎点了点头:“明日你在去一趟那两人那里,让他们近期迅速离开这里,尽快逃至鞑靼去。”
“放心,我明日一早便起身出发。”碧云答道。
陆绎从桌子拿出一副地图,将其在桌子铺开,一面看着地图,一面说道:“那仇鸾已经欺压了我陆家近两年的时间了,现在,也是该让他还债的时候了。”
京郊猎场之,一只箭擦过一头雄鹿的额头飞过。雄鹿受惊,飞快的向前奔跑着。
雄鹿的身后,仇鸾驾着一匹骏马,带着数十人追赶着。
不一会,雄鹿钻入了树林之中,不见了踪迹。
仇鸾遗憾的骂道:“奶奶的,让他给跑了。”
说着,仇鸾环顾着四周,问道:“时义、侯荣那两个混小子去哪里了?”
一旁的士兵答道:“回将军,二位大人从昨日开始便不见了踪迹。”
仇鸾不由得一愣,随即怒骂道:“混蛋!如此大事,为何不早与我说!”
就在此时,突然数百只箭向着四面八方射来,仇鸾大惊,赶忙挥刀躲避着四周的弓箭,而他身边之人则均被乱箭射死。
这时,只见绍庭带着数十名锦衣卫手持金刀向着仇鸾围了来。
仇鸾见状,大吃一惊:“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绍庭喝道:“仇鸾,纳命来!”
仇鸾见状,赶忙催马向回奔跑,而绍庭此时已然来至了仇鸾马前,挥刀砍向了仇鸾坐骑的脖子。
然而仇鸾却并未慌乱,反而起身将马作为踏脚石,用力向前一跃,翻出了包围圈,随即奋力跑去。
仇鸾不断地向前跑着,眼见即将逃离猎场,就在此时,突然一道黑影从自己身旁划过,迅速的来至了自己的身后。
仇鸾回过头,只见一名英俊少年正望着自己,正是陆绎。
陆绎微微笑道:“仇将军,辛苦了。”
言罢,陆绎突然取出一直箭,径直插入了仇鸾的后背。
仇鸾大吼一声,挣扎着继续向前奔跑。然而那箭头之早已被陆绎涂了剧毒,仇鸾只跑出了几步,便向前一栽,倒在了地,不一会便没气了。
庙堂之,陆炳跪在地,对着世宗奏报说:“仇鸾镇守大同时,私自和俺答勾结,贿赂他们金钱等物。俺答也赠送仇鸾箭和旗子作为信物。时义等人一直为他们送信往来,如今害怕罪行败露,就逃往鞑靼,想要引导敌寇入侵。”
当日,世宗下旨剖开仇鸾的棺材,砍下他的头传示边境九镇。
他的父母、妻子、儿子和时义、侯荣都斩首,妾、女儿、孙子分发给功臣家里做奴婢,查抄财产、没入国库,家属流放,党羽都各自获罪发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