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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下午,新厂又跑到了大河边,太阳还飘在大河的上面。他哭了,这次不是因为他爸,是因为他最好的朋友和一个最喜欢欺负他的两个同学中的一个。哭了一会他从口袋里掏出从家里拿的一个馍馍埋在了河边的大柳树低下。因为那里埋葬着他曾经最好的朋友。

新厂那年12岁在他们村办的小学读四年级,学校倒是离他家不远,走路也就是十几分钟,不过他每天都是提前1个小时就出门了。而且每次上学前都会去厨房的锅里拿两个馍馍和一个鸡蛋。鸡蛋和一个馍馍是他的早餐,另一个馍馍是他带给他最好的朋友的。

他最好的朋友是一条流浪的小花狗,很小,只有一个书包那么大,还只是一个狗宝宝,很脏,身上都是灰尘。新厂第一次见到它就喜欢上了它。新厂最喜欢小狗,曾经他也养了一条狗,而且养了好几年。他是新厂最好的朋友,没人愿意和新厂玩,只有它会和他一起玩一起乐。不过后来有一次他爸喝完酒回来只是因为家里没人,而那条狗可能也只是因为院门响动尽责的叫了两声,就彻底激怒了他爸,他爸就狠狠的打那条狗,打的很重,但那条狗始终也没有去反抗,只是疼的缩在地上一直叫,他爸就大喊着让你乱叫,让你乱叫。就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到这条狗再也不叫才满意的去睡觉了。那晚他爸没有打他妈也没有打他。新厂回到家看着那条狗,满嘴都是血沫,满身都是灰尘。新厂咬着牙,流着泪,抱起那只狗往河边去了。直到走到河边才发出第一声哭声。他在河边的大柳树下挖了一个深坑把它埋在了那里。从那天起新厂再也没有和他爸说过话,也再也没有养过任何宠物。但是孩子都是最宽容的,也是最容易原谅自己的父母的,无论父母做过什么。可能他爸酒醒后也觉的自己太过分了,也可能是那一段干活挣了点钱心情不错。连着二十几天没有喝酒,而且每次晚上下工回来都带着菜和笑容,都是主动地叫着儿子还没事摸摸他的头,慢慢的新厂原谅了他爸就又开始叫他爸了。之后他爸又渐渐隔三差五的喝起酒了。

这条流浪狗是不久前和新厂熟悉起来的,新厂还给它起了一个和上条狗完全一样的名字叫做小黑。新厂第一次碰见它时把没吃完的馍馍扔给了远远跑开的它,第二天它竟然碰见新厂时摇着尾巴不远不近跟着新厂走了一段,一人一狗的缘分就这样开始了。慢慢的两个都是孤单的生命越走越近。现在每天新厂去学时,那条小狗都会在半路等着它,新厂也会在见到小狗时掏出馍馍掰成小块放在手心一边喂小狗一边摸它的头。然后玩着闹着去学校,本来十几分钟的路程硬是能拖上半个多小时。小黑可能感到了新厂的爱,可能它觉得遇到了一个愿意陪伴他一生的主人,也可能是它太想有个家了,某一天小黑竟然在半路等着新厂下学想跟着新厂回家,新厂撵都撵不走,直到新厂蹲到地上假装拿石头,又假装要砸向小黑时,它才立马像受到极大伤害似的夹起尾巴跑开,跑了一段后停下回过头来不解的看着新厂,小黑当时一定很困惑。几次过后小黑再也没有在新厂回家的路上等过他。但还是会每天早上等他一起上学,小黑可能觉得自己还不够好,还想再努力讨好新厂,希望有一天新厂能够回心转意。可是它不会知道不管它怎么努力怎么表现,新厂还是肯定不会把它带回家的,但新厂早就把它当做最好的朋友。

新厂也只能把它当做最好的朋友,因为他没有别的朋友。在学校新厂是那个同学们最讨厌的人,可能是因为他年龄最大,可能是因为他学习很差,可能是因为他身上在夏天时一股垃圾味,可能是因为他是外来户没哥哥,可能是他总是流着大鼻涕,可能是他很很丑很矮很瘦小,可能是他冬天耳朵和手上怕人的冻疮和恶心的黄水。总之没人愿意和他一起玩,一起写作业,甚至是坐在一起都不行。每当一个小女生被老师安排和新厂坐同桌时,全班同学都会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那个女孩也肯定会趴在桌上哭上几节课。换来的也肯定是下午上学时生气的女孩父母对老师的抗议。慢慢的老师也不再安排女生甚至男生坐在新厂的旁边。新厂就自己坐在了最后一排,新厂其实很满意这样的安排,他也觉得别的同学很烦。。但是班里有两个小男孩,总喜欢在课间休息时来找新厂,从一开始两人站在新厂旁边大声嘲笑,到用纸团扔他,再到用尺子,笔扎他,再到用脚踢他。新厂都没有还手,因为新厂知道他俩都是村里有钱有势家的孩子,他们衣服干净整洁,他们穿的鞋是新厂都没有见过的。好几次,新厂都想向班主任告状,但想起来班主任看见自己厌烦嫌弃的眼神他就放弃了。他只会在夜里来到老柏树哪里像干娘诉说许愿:“干娘求你了你让杨林和郭富权永远在我面前消失吧,他俩总欺负我,我太讨厌他们了。”

杨林真的消失了,永远的消失了。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小黑。他们都被郭富权他爸开车撞死了。

一切都是巧合,差了任何一个环节都不会发生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小黑在熟悉的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第一次被别人当做垃圾扔的一团绳子缠住了身子,还能跑只是身后拖着一截长长的红绳子。刚下学杨林就发现了很少白天在那条路上出现的拖着绳子慢慢悠悠走着的小黑。他又鬼使神差的想要抓住小黑。他追不上小黑,只有边跑边用脚踩小黑身后的那根红绳子,竟然又让他踩到了。他兴奋极了,一边拉一边在手上缠着红绳子,一直缠到小黑只能两只后脚着地。他很兴奋,边拖着小黑边向家飞快的跑,还时不时低头看着拖在地上的小黑。咚,横穿马路时被其实很少喝酒,很少在村里开车很快的郭富权他爸一起撞飞了。他爸那天和一个多年不见的战友一起喝酒喝到了下午,喝醉了,在村里开的飞快。

发生时正是下学,很多人都目睹了车祸发生。连我都在听说发生车祸后跑去看热闹,只是当时我不知道死的是杨林和小黑。当我从人群里挤进去时,杨林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只剩下地上一滩血和躺着血旁的小黑,小黑也是满嘴血沫,满身都是灰尘。新厂没有哭,他只想等一会把小黑带走还埋在柳树下。只是在人群中听说被撞死的是杨林后,他想离开了,走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小黑,小黑身上的红绳子像极了老柏树树干上的红绳子,像极了干娘的红头绳。回到家拿了个馍新厂就去了大河边。

那天晚上从河边回来,他又绕道去大柏树那。还是坐在大柏树下心里默默的说:“干娘,我以前许的让别人在我眼前消失的愿望不算了,真的不算了”。从那以后新厂就真的再也不在大柏树面前许让同学消失的愿望了,就算还有同学欺负他,他也没有许过了。他往家走时,虽然很难过为小黑也为杨林。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力量感奇怪的冒了出来,连走路都感觉轻盈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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