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窗台送走了白日的阳光,迎来了薄如轻纱的散漫月光,远处不时传来呜呜咕咕的乌鸦叫声,除此以外,蕴香阁这一最高的高楼饮月亭作为阁主的闺房便只剩下哼哼唧唧的娇柔叫声和此起彼伏又粗重的喘气声,两者坦诚相对地在以锦绣丝绸为装饰的黄梨木床上缠绵,一阵粗鲁不失分寸的摇动把这外表清雅的闺床弄得咯吱作响——终于,一声舒缓下来带着叹息的男声结束了男人对他身下那诱人身体的冲击,女人面朝被褥,哎呀得叫了一声,眼角流过一滴暗泪,随即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而来,轻轻叫了一声哎呦,男子见状,揽过女子的腰肢,将头靠在女人耳边,用嘴唇温柔地亲了下这女人已经红透的耳朵,用手把女人后背的及腰长发处拿起一小撮秀发抚摸着,道:“丹心,今日提前与你行夫妻之礼,日后定当好好补偿你一番。”
这女子便是蕴香阁阁主辛丹心,她此时,身心疲倦,目光迷离,恍惚中仿佛觉得与自己鱼水之欢的是那早已过世之心上人,而非现在还在她闺房内的张远山,她也不知为何今日自己答应了他的求亲,如果仅仅是因为想借云台派之力杀青仁与安如凤偿命的话那没必要在晚饭过后主动提出与他同游蕴香阁后山,这也罢了,又何必在他与自己回到饮月亭之时答应他邀明月共饮的邀约,明知他按耐不住的内心,又何必让他进了这屋子,自接手蕴香阁阁主以来,饮月亭顶楼的闺房便从无一男子进入,而如今,不仅他进了这门派禁地,还夺走自己的身体,虽说早晚是夫妻,而且当年师父与顾无天也立下婚约,但这数十年两人从未完婚,江湖也对此颇有微词、流言四起,如今也算是尘埃落定。
但是,值得吗?
值得如此轻率,未行法礼,两人行房?
她须得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因为她现在极度后悔,仿佛今天的她不是她。
她想起,在张远山给自己斟酒时,她明明看见对面的是若尘那恍如隔世的脸庞;她想起,在张远山解掉自己第一颗扣子的时候,她用手抓住了张远山的手,但她想起了那日华山论剑顾无天莫名吐出鲜血被叶瑶打下比武台,又想起顾无天被利器贯穿胸口血流满地的恐怖场景,又想起了自己轻信流言与江湖各派将凤舞门上下屠杀殆尽,这些血案人命,无一不从当日安如凤给的天混散开始,从华山瀑布旁的那一夜开始,她的双手就已经沾满鲜血,所以,她放开了张远山的手,即便衣裳褪尽,尽管贞洁被破。
她傻到以为接受张远山,便是遂了当年顾无天的愿,也把对顾无天的愧意发泄出来,她还傻到,认为将把无尽的后悔和想替若尘赎罪的愿望寄托在答应顾无天徒弟、若尘师兄张远山三十年来的追求是赎罪的一种方式,可惜的是,当她认识到自己傻到无可救药的时候,洁白的床单已经落红了。
她背对着张远山,任由眼泪流出,也不擦拭,她光洁的香肩上撒着薄薄一层月光轻纱,突显出凹凸有致的身材来,张远山看得呆了,缓缓将身子靠下去。
可是,这会儿辛丹心才醒悟过来,虽然迟了,她还是本能地往床帐里面挪了挪,嗔怒道:“今夜你须得回自己房里去睡,不能让我门下弟子看见。”
张远山一阵奇怪,小声道:“看见又何妨,大家都知道咱们有婚约在身?再说,咱们刚刚都......”
辛丹心娇喝道:“让你去便去!”
张远山虽不明所以,但仍乖乖地穿衣轻轻踮脚走出房门关上门,听不见脚步声地走了。
辛丹心感受着下身的疼痛,终于肆无忌惮地哭了。
痴女失身赎罪人,恨道阴阳隔情郎。
若是当日不曾踏错第一步,或许结局会少些悲痛。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松帝国真定府,绵延千里的城墙和烽火台上映着的盔甲亮光,远远看去像是一条在大地上蜿蜒扭动的银龙,令人感叹天下雄关漫如铁。
城楼的屋檐上,坐着一个黑色的影子,这影子带着一撮白胡子,白胡子一身黑衣,腰间一壶酒,正在望月对饮,他正呆呆地一口酒一口酒地灌着,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那轮圆月,今日的月光与当年华山那瀑布下的看到的月光极为相似,让他回忆起那素裙白衣,腰若约素的佳人,以及给他带来一生最大的痛和悔恨的那个人,他的人生,从那一晚,与辛丹心和若尘一样,都发生了剧烈的转变。
忽然听得,屋檐下一阵脚步声,年男子,约莫五十出头,虎背熊腰,剑眉丹凤眼,身穿深蓝儒衫,来到白胡子影子所在屋檐下,小声问:“渡苦,你又在哪喝酒呢,不带上兄弟我,可还是人啊?”
白胡子从失神中醒来,听到挚友的声音,哈哈笑了,道:“你上来,分你一杯。”
中年男子身形虽粗壮,但轻轻一踩城墙墙头,如飞鸟落地,人已在屋檐上,夺过白胡子手中的酒坛,拿来便喝。
中年男子喝完数口,方道过瘾,问白胡子:“渡苦,想啥呢,又在忏悔了?“
白胡子原来叫渡苦。渡苦嗯了一声,也无话了。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道:“都十几年了,你替这边疆百姓也除去多少匪徒和敌军?你替我杀了多少贪官污吏?你虽是不得见天日,但这偌大镇北军和这数十年边疆安定,你居功甚伟啊,还不够弥补你对徐将军的愧意吗?”
渡苦道:“不仅仅是将军,还有凤舞门上下,还有......许多的其他人,我罪孽深重。”
中年男子道:“你当时也是为奸人所迫,怪不得你。”
听到“奸人”二字的时候,渡苦想起了那窈窕身影,陷入无尽的回忆中。
中年男子沉吟片刻,欲言又止,最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收到一些线报,关于那个奸人的。”
渡苦身形一颤,又恢复平静,哦了一声。
中年男子接着道:“如果京城的线报没错,她应该是如今的天儆首领,天尊!”
渡苦内心急怒,没想到她竟为虎作伥,替这侵吞前线军粮的狗官办事!
中年男子拿手按住渡苦肩膀,示意他别动怒,叹了口气,道:“有个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渡苦未发一言。
中年男子道:“皇上召我尽早进宫,说是我守边有功,要封我护国公,回调京城。”
渡苦道:“这是十足的坏消息!明明是削你军权,还可能是......要杀你!”
中年男子苦笑一声道:“那不然怎么叫坏消息呢。”
渡苦:“那好消息是?”
中年男子道:“你可以见你的老情人兼大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