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师傅有所迟疑,无非是韩国是七国之末,下至弱,而且没有发展扩张的条件。”
僵持在那里实在不是办法,韩经索性开门见山,把范增心内的那点九九摊开来。
“韩某也对下大势有所推断,姑妄与范师傅一听。”
韩经不再与范增做些虚礼上的推让,起身昂然道。
“下大势,在秦不在六国,强秦并六国已是大势所趋,无可阻挡,韩某也不会行此螳臂党挡车之事。”
谁让六国内斗,坐视秦国成为再难制约的诚然大物呢,失了先机,就步步落后于秦国。
“实不相瞒,韩国不过是韩经的一块跳板,海边遥远的箕子之国才是脱壳后的金蝉。”
韩经话风一转,将最终的布置都告诉了范增。
而范增一下子被“感动”得泪流满面。
我不听,我不听,知道得越多,就越是不能轻易下车。
原本还想找机会摆脱韩经的纠缠,江湖路远,就此一别两宽。
这下倒好,连韩经最大机密也听进了耳朵里,范增拄着拐杖立在原地,是一动也不敢动。
刚才韩经是怎么戏耍武功卓绝名满下的血衣侯白亦非的,范增可是完完全全得看在眼里,“窥听”到了他的机密,这时候还坚持要转身离去,真当韩经剑不利么?
避无可避,范增缓缓弯腰,两手放于拐杖龙头位置,交叉而握,就算施了一礼。
“既然蒙主公抬爱,不以臣老迈昏聩,老朽自当竭忠尽智,辅佐主公成就不世大业。”
范增逼到最后,显得倒也非常光棍,丝毫不拿捏造作,一开始就定下了君臣之义。
当然,这也是韩经礼遇有加的态度以及百折不挠的韧性打动了范增,而且他也对韩经描绘的深植于箕子半岛的规划感到有趣。
稍一思索,这是具备一定可行性的。
秦国一家独霸,这是不争的事实,不愿事秦的六国士人如果想找到条出路,箕子半岛不失为妥当的去处。
只是谁也不会想到,如日中的铁血大秦会在一声狐狸叫后处处峰火,二世而亡。
“不过在入幕之前,主公还要答应臣三件事情。”
“范师傅但无妨,只要不违背韩经的本心,我尽可一力应常”
韩经不敢把话得太满,奇人总有奇语,万一范增开出了什么难以接受的条件,岂不是一下子就毁弃帘前的大好局面。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主公要一直保持初心,做个勇于纳谏的主君。”
韩经连连点头,“这个是自然。”
“范师傅可以直言第二件了。”
“昔燕昭王高筑黄金台以致四方之士,千金市骨方有乐毅、苏秦之属为之奔走效劳。”
范增顿了顿,见韩经面色如常,“主公虽然不是韩国名义上的大王,但却是实在的主政之人,老夫入幕辅弼,不奢求黄金台相延,也要正式礼聘入府。”
将手中拐杖往上提了提,范增直视着韩经的眼眸,“若是随便给老朽安排个朝堂高官,不知老朽今后算韩国之臣还是主公您的臣下?”
范增看待问题比较透彻,事先言明,要入韩府为臣,事韩经不事韩国,以免将来君臣有了隔阂。
“范师傅王佐之才,再大的礼聘也受得起,韩经一力照办。”
韩经眼都不眨,应承得痛快,声音干脆有力,范增看着眼前清澈的两泓清泉,心里已经信了九成。
“不知,第三条又是什么?”
“主公口口声声称老朽为师傅,其中多有抬举之意。不过于兵事之上,老朽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将来临阵斗勇,自有勇将驱驰,无需多主。”
“排兵布阵运筹帷幄之事,如果主公与我意见一致,自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可万一要是意见相左”
范增轻扣龙头,“兵者,凶事也,一战可兴邦,亦可覆国。”
“主公人中龙凤,人之表,必定是极为自信之人,一旦在兵事上坚持己见,老夫为可能发生的冲撞提前向主公请罪了。”
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就是担心韩经是个刚愎自用之人,而且一旦犯倔,精通兵事的范增一定会直言顶撞,大事上不会因为主从之别而给韩经留颜面。
“哪里,术业有专攻,凡事都要专业的人来完成。”
韩经领悟到范增的担忧,“兵者,诡道也。战场之上,瞬息万变,韩经自问在兵事上只是中人之资,所见所闻难保有所缺漏。”
“正是因为兵事上的不足,这才力请范师傅出山共谋大业。”
韩经一揖到底,此事就像定了下来。
“如此,老朽也就放心了。”
出山之前,范增一把火把墨山之上的草庐点燃了,在熊熊的火光前,范增喃喃自语,“这一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集兵圣先贤之故智,尽残躯一己之忠心,奔波四十余载,今日范某得逢明主,就此剑履山河。”
将兵家大能收入囊中,韩经心内自然是振奋的。
“我对诛除夜幕余孽白亦非并不曾感到快意,此行最大的收获就是能与范师傅相遇。”
范增情商虽然不一定是最优秀的,但其军事才能毋庸置疑,属于先秦时期最拔尖的一批。
正在韩经大张旗鼓为范增设宴引荐于众人之时,阵阵杀伐之音由花影姑娘的秀口转述而出。
楚令尹李园被人刺于前往王宫的官道之上,郢都戒严。
楚王熊悍闻听舅舅被贼人连刺十余刀,血浸重衫,直接吐血而亡。
临终前立有遗诏,同母弟熊犹继任楚王大位,公族善辅之。
都中多有人不服,质疑新君熊犹的血脉存疑。
熊悍不足月出生的往事又被人拿来翻来覆去的流传议论,上任楚王正统性受到了质疑,兼而造成朝野上下对继任者熊犹的不信任。
新君熊犹坐上王位的第一,就被突然闯入的杀手死士刺杀于大殿之上。
这血腥的一幕发生时,大殿上的公族与众大臣却视若无睹。
翌日,楚国权贵公推公子负刍为新的楚王。
“楚国不能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