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拉货的马车不急不慢的走在大路上。大路一直通向最东的边境,赶车的是位老人,一旁坐着个六七岁的孩子。这对祖孙二人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赶路。这条大路是官修的大道,自都城北海起,至唐国最东的边境,也叫海东道,平日里往来商贾车马繁多。只是这两日却多了很多从都城逃离出来的人。
海东道上每隔数百里便会有座小城或村落供人歇脚,驾着马车的祖孙二人正慢慢地走进海东道上最大的城镇——东驿。地如其名,这东驿原是个小小的驿站,因地处东部咽喉,各路车马都要经过此处再转去北海,所以很快便成为了海东道上第一达成。
北海城遇袭的消息已传遍全国,而比消息传得更快的却是,宫廷的皇榜。此刻一大群人正聚集在城楼下,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张榜处,要看一看这榜文上到底写了什么。有好事者挤到到了最前边,大声念起了榜文,这到方便了没法挤进人群的祖孙二人。
都城受袭的经过在榜文上几乎是一笔带过,却宣布了三件大事:第一、全境挑选能人异士防备再次受袭击;第二、圣龙教预言此次灾变并设法平息有功,准许其开府,挑选有潜质的少年为国家培养魔法师;第三、悬赏捉拿一名拐带六岁儿童的老人。
看到悬赏的画像,马车上的孩子全身一震,一旁的爷爷拍了拍孙儿的头,轻轻一挥鞭,马车缓缓地离开了人群。
东驿城内颇为热闹,整条主街上各种摊贩走卒挤得慢慢当当,人走过都得侧着身子更别说车马了。因此拉货的车马清晨进城,到下午散了集才能出城。
祖孙二人找了家看起来很便宜的饭馆,若在平时饭馆的伙计看着这一老一少赶着辆空大车必然会感到可疑,但此非常时只当是祖孙二人受了灾,便热情地帮二人把车停去后院再迎去大堂。饭馆的老板样子看起来十分和善,虽然祖孙二人只点了最简单的面食,还是吩咐后厨给多加了两个卤蛋。
“这孩子也怪可怜的”趁着客人吃饭,伙计和老板在柜台边聊起了闲话
“肯定是在北海城那来的”伙计说到“我看着都疼”
“可不是嘛我看他那脸上都没什么血色了”老板撇了一眼伙计说“所以我叫你别到处凑热闹,不然到时候断个手我可不雇你。”
这祖孙二人,便是谢昂与于禁,谢昂用右手拿筷子慢慢夹起面吃,左手前臂在手肘下一寸处齐齐断掉。而此刻的于禁像极了一个爷爷,眼里满意慈爱的目光,还不时把自己碗里的菜夹到孙儿碗里。谢昂默默的吃着,于禁饶有兴致的看着。看着这个短短三天内经历这么多变故的小孩子。
吃完饭,于禁带着谢昂到客房内休息,房内的布置简单至极,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张木板床。桌椅显然用了很多年,被来来往往的住客摩挲得有了光泽。一把茶壶,几个杯子倒扣在桌上。这就是全部的摆设。不知道是不是怕住客不付钱趁夜逃跑,客房的窗都只能开一掌宽的缝勉强透个风。
“于伯伯去哪了?”客房里只有于禁和谢昂二人时,谢开口问到。
“我就是啊”于禁微笑的说到。
“不对,你明明叫……”谢昂激动地反驳
“住嘴!”于禁严厉地打断了谢昂的话“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规矩,不能说我的名字,不能问前一任的情况。”
谢昂的眼里泛起的泪花,紧咬着下嘴唇忍住不哭出来。于禁缓和了一下语气;“所以虽然我不能告诉你你父亲的情况,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你母亲还活着,但你现在不能去找她。因为你被通缉了。而我就是于禁,于禁就是我,模样和名字只不过是个符号。”
于禁边说着,脸上发生了奇异的变化,皮肤上的皱纹慢慢消失,隔着皮肤就能看到下面的肌肉骨骼一点点的变化,原本的方脸,小眼,粗眉的白发老人,变成了瓜子脸,凤眼,剑眉的青年。只是一身的的衣衫和这俊朗的外貌看起来极不搭调。“你看这个模样怎么样?”于禁又笑了,这笑容如同三九寒冬里的阳光。
“嗯,就这样”谢昂斩钉截铁的说到“你不是于伯伯,我叫你什么?”
这倒使于禁到是有些吃惊,毕竟即使是大人看到他刚才变形的过程也不免感到恐惧或恶心,这个孩子居然如此镇定:“这我得想想,叫什么好呢?”只是一刹那于禁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宇文智。我应该叫宇文智”
“嗯”谢昂用力的点点头。其实谢昂并不是不害怕,但于禁在他心中一直是个家人般的角色,无法接受于伯伯居然是个怪物的事实,“宇文智,什么叫通缉,是那些人在看的画像吗?我们还去姥姥家吗?”
“当然去,我有些担心兰秀这小姑娘”
兰秀是谢昂的姥姥的名,叫自己的姥姥小姑娘,让谢昂不禁笑了起来“你能变成任何样子吗?”
“当然。任何样子,任何东西。”
两人之后没再多聊,在客房里休息着,等待日落门禁开放后再就能离开。
谢昂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等醒来已是日落时分,宇文智又变回了于禁的模样收拾好行李,仍是坐在一开始坐着的位置上。看见谢昂醒来便说到“该出发了”。
二人下了楼结了账,由伙计领着去取马车,于禁驾着马车,谢昂坐在身侧,慢慢地向城外走去。马头刚探院墙,只听一声断喝,一道银光似练,如瀑布般落下,两匹马都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齐齐得砍成了两段。同时一阵飞箭如蝗虫一般密密麻麻地射向马车。车、马一下子变成了个大刺猬,谢昂来不及有任何反应早已被于禁一把夹在右侧腋下飞射上半空,一阵箭雨只射了个空。
于禁浮在半空,只见空中隐隐地有一层薄膜,显然是有人用结界将方圆两百米都关在了其中,这种大范围的结界一口气居然布下了十层。于禁对谢昂抱怨起来:“这下有点麻烦了。”
院门外一名壮汉大步冲进了院子,双手拖着一把六尺长六寸宽的巨剑,大喝一声:“妖怪,死吧!”,一个踏步将青砖的地板踩出个大坑,身体权力一扭居然将那把巨剑飞射向于禁,巨剑带着虎啸的劲风吓得谢昂头皮发麻。于禁不慌不忙侧身闪过剑尖,左掌轻按剑脊,一个翻身带着谢昂站了上去。巨剑威势不减,直射穿了四层结界,“多谢了”于禁撇了一眼站在地上的大汉,戏谑地说到。
此刻剑势将尽,于禁回身一蹴,将剑如皮球一般踢出去,威势远胜大汉全力的一掷,飞剑一口气穿破所有结界,于禁跟着飞出一边说着“好东西,我就留下了”一边伸手抓向剑柄,但见一发天雷,当头落下,于禁不及收手,左手齐腕被切下。“嘭”的一声,又一阵箭雨射到,于禁也不顾被切下的左手,夹着谢昂便向北飞遁想尽快逃离此处的伏击。可是他将将躲过箭雨,那落下的天雷却在半空转了弯,直追于禁后心。
“小鬼,找死!”不仅没抓住剑,还被斩了一只手,对方更是步步进逼,于禁是动了真火。“解!”一声断喝,左臂瞬间化成一只覆满黑鳞的巨爪,回身直向紧追的雷光抓去。雷光骤然消失在巨爪之中,漆黑的巨爪中抓住的居然是名黑发少女,看年纪不过二十岁上下,一身黑色的甲胄,右手紧紧握着一把三分之二寸宽的细剑。少女眼睛里充满了恐惧,除了因为自己有着绝对自信的剑势被“人”一把抓住,更因为此刻于禁眼中疯狂的杀意使他的双眼泛出了绿色的火焰。
从斩马到此刻伏击者被擒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被于禁夹着上天入地的谢昂早已晕头转向,迷迷糊糊中好像看见有人被于禁抓在手中,“不能杀人”这声轻呼在别人听着只像是这孩子的自言自语,在于禁那却像是一声霹雳,他一下子收摄住自己的杀意,将被抓住的少女向地上的壮汉扔去,伏击的众人被他的气势镇住,也忙于救助同伴没有再出手拦截,于禁成功带着谢昂逃离了伏击,向北飞了十余里后又折向东行去。谢昂也渐渐恢复了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