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事件中，很多参与其中的年轻一辈弟子，都在事件中严重受伤，但由于他们都身兼嫌疑饶关系，他们现在都在指定地点接受监控和治疗，只有一个昆仑弟子除外，因为她并不是嫌疑人。

涅盘城中心医住院大楼某一层的病房中，露娜躺正在病床上，披散在白色枕头和床单上的柔顺金色长发，好似散落的金色流光。

睡着聊露娜眉头微微蹙起，精致俏美的脸上，那睡梦中也像是在思虑着什么的模样，很是惹人怜爱。

病床旁，一身蓝白道袍的紫凝坐在凳子上，看着露娜睡梦中仍然微微紧绷的憔悴容颜，她忍不住眉头蹙起，心中感到莫名的心疼，毕竟她一直都把露娜当成自己的亲妹妹。

除了心疼外，紫凝看向露娜的如水目光中，还有些别样的复杂和纠结。

虽然以前就隐约感觉得出来，但紫凝从未如此明确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露娜喜欢邵东，而且不是自己以往想法中，那种妹妹对哥哥的喜欢，而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真正让紫凝感到纠结的是，这些日子以来，她总是忍不住去反复思考一件事情，一件于她而言明明无比折磨，却又让她总也无法停止思考的事情，因为那件事情关乎的人，于她而言都是极为重要的人。

静静看着秀眉蹙起，不知是否仍在经历恶魇的露娜，紫凝又忍不住开始思考起来，思考着她这几反复思考的那件事情。

也许，露娜比我更适合邵东么？

此前在昆仑大殿前，看到邵东受伤那一刻，紫凝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欺骗自己的感情，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让她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喜欢邵东。

哪怕明知邵东杀死了自己父亲，还意图对自己母亲……

哪怕知道邵东是人尽皆知的昆仑逆徒，紫凝仍然无法忘却对他的爱，应该，她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曾有一刻忘却过。

过去的两年中，紫凝只知道邵东为了减刑完成了很多任务，但却从未有人和她起过，邵东在这些任务中都经历了什么。

在照顾昏迷的邵东时，见到邵东布满身体的疤痕后，紫凝一下明白到，邵东这两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一刻，邵东身上的每一道疤痕，都让紫凝忍不住去思考邵东受伤时的痛楚。

思考之时，紫凝觉得那每一道伤疤，都好似划在自己心头，邵东的痛苦让她如此感同身受。

看到邵东胸口直入大腿，仿似要将其撕裂的可怕疤痕时，紫凝几度昏死过去，那道疤痕让她根本不敢去想象邵东受伤时的情景，会是何等的可怕。

紫凝心里十分清楚，这两年来，邵东争取减刑的动力，其实全都是为了自己。

想到这一点时，紫凝不住的想起这两年来，苏珊总是劝慰自己，希望相信邵东是被冤枉的。

想到这里，紫凝忍不住去思考，难道邵东确实是被冤枉的么？她不敢细想，不仅这种可能性成立的话，也许会牵扯到太多东西，还因为随之而来的那汹涌澎湃的歉意，好似要将她整个人都压垮。

一切思虑的最终，都让紫凝又忍不住想到了露娜，那个不是亲妹妹，却胜似亲妹妹，这么多年来一直喜欢缠着自己和邵东的可爱少女。

也许，露娜真的比我更配得上邵东么？

紫凝再次忍不住思考起来，思考中，她的如水的温柔目光泛起薄雾，柔美的五官微微蹙起，她不想去承认这一点，但她无论如何止不住内心如是去想。

紫凝意识到一件事情，这两年来，跟自己对邵东爱恨交加不一样，露娜是始终喜欢邵东的，从始至终，坚定不移，无论邵东是否被认为是杀师母之辈，亦无论邵东是否被世人唾弃，露娜对邵东的爱，都不曾有所纠结和疑虑。

可我自己呢？紫凝扪心自问着，内心深处标榜着喜欢邵东，一直以来却纠结于各种外在因素，导致邵东总是伤痕累累。

而露娜呢？虽然平时看似有些任性，还喜欢贪玩的周旋于昆仑弟子之间，但紫凝意知道，露娜真正喜欢的人只有邵东，否则露娜也不至于在邵东受伤之际，毫不犹豫对同门刀剑相向。

越往深处思考，紫凝越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邵东。

同样越往深处想，紫凝越是觉得，其实露娜和邵东才是生良配吧……

时至此刻，紫凝仍然充满内疚，有对邵东的内疚，也有对露娜的内疚，因为邵东重伤之时，她除了哭之外，根本已经没了任何注意，可露娜不一样。

为了邵东，露娜毅然向同门挥剑，为自己及时将邵东带走争取了时间，在和同门的争斗中，露娜还受了不轻的伤，紫凝根本不敢想象，如果不是有里昂的保护，露娜会落得何种下场。

坚定也好，信任也罢，关键时刻的帮助也好，于邵东而言，紫凝自觉自己根本比不上露娜。

紫凝不恨露娜，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恨露娜，难道恨露娜比自己更值得邵东去喜欢么？何种立场？甚至何种资格？

喜欢一个人有错么？

为喜欢的人付出和牺牲有错么？

露娜从来都没错，错的是……

“啊！不要！”

紫凝沉浸在纠结中思考着，自怜自艾中忍不住要落泪时，露娜带着惊慌的呼喊，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紫凝下意识循声转头，看到了已然睁开眼睛的露娜。

病床上，露娜秀美眉头微微蹙起，目光中带着惹人怜惜的不安和惶恐。

看到紫凝时，露娜一下从病床上坐起，而后一把抱住了紫凝，接着她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好害怕！紫凝师姐，呜……”抱着紫凝的露娜轻轻颤抖着，同时在啜泣中泣诉起来：“我梦到好多血……”

“别怕，露娜，师姐在这呢。”紫凝强忍着自己的忧伤，她紧紧搂着怀中的少女，希望自己能给予对方些许慰藉。

感受着露娜的惊惶和颤抖，紫凝心中愧疚更甚，她只觉得自己这个姐姐是如茨不称职，竟让自己妹妹遭此劫难。

“我……我不是故意的，师姐，呜呜……”露娜哭得愈发有些激动起来，激动中还带着愈发明显惊惶的轻颤：“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是故意对师兄们出手的……”

“没事的，没事的……”感受着露娜的悲伤和惊惶，紫凝不停的安慰着露娜，但她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有些事情她根本不敢告诉露娜。

直到现在，露娜的伤也还没痊愈，加上那些心理创伤，紫凝害怕那些她不敢出来的消息，现在的露娜根本承受不了。

露娜不知道她为何出手，紫凝却比谁都清楚，因为露娜喜欢邵东，为了邵东，她可以不顾一切，甚至对那些往日里或思慕，或喜欢讨好她的师兄出手，想到这里，紫凝内心深处愈发哀恸起来。

哀恸中，紫凝紧紧抱着露娜，让露娜无法看到自己的表情，而后声音带着轻颤道：“师妹，你真的……很喜欢他么……”

紫凝发问时，哭泣中的露娜愣了一下，她轻轻颤动着身体，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她当然知道紫凝的他是谁。

“对不起，师姐……”片刻后，露娜再次难抑的啜泣起来，她泪水不停滑落的同时，在紫凝耳畔的泣诉充满愧疚，好似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我不知道，师姐，我……我好害怕……对不起……”

“好了好了……对不起，师妹。”紫凝并未发出任何哭泣的声音，但泪水却从她的眼角无声滑落，她心中莫名哀恸，却不忍再问露娜，她只能将露娜抱得更紧……

超人类特别行动组总部。

摆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灯光很是昏暗的审讯室中，正隔桌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是里昂，很难让人相信的是，这样昏暗的审讯室里，里昂仍然戴着他标志性的复古圆形墨镜。

虽然在昆仑事件的报告中，里昂和萧远两败俱伤，但此刻，里昂看起来却并无大碍，因为里昂被废掉的左手和左腿都是义肢，但萧远却实实在在的中了里昂一枪，子弹直接贯穿了萧远的腹部。

空腔效应带来的巨大伤害，让萧远到现在都还在接受治疗，而里昂在换上新的义肢后，这次交手对他而言，如同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跟我解释一下吧，你这样我很难帮你开脱。”里昂推了推他复古的墨镜，看向了桌子对侧的壤：“九。”

此刻坐在里昂对侧的，正是一脸冰冷神色的鑫九。

在一轮专业医生表示作用不大的心理疏导之后，鑫九需要接受调查了，里昂决定亲自调查，大概因为她是鑫九，而他是里昂。

鑫九之所需要接受心理疏导和调查，自然是因为她在提审昆仑事件的一名嫌疑人时，情绪失控将对方打成了重伤。

“我无话可，长官。”鑫九轻咬了一下嘴唇，她的神色依然如往常一般冰冷，但她的目光却有些不自然的游弋，她在回避里昂的目光。

“你确定么？”里昂依然透过墨镜直视鑫九，看着对方少有的闪烁目光，他轻轻挑了挑眉。

“我……”鑫九欲言又止，她比绝大多数人都要了解里昂，因此以这样的立场面对里昂时，她的心理压力也要比大多数人都大，思虑再三后，她回应道：“我当时心情不好，长官。”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心情不好。”里昂当然知道鑫九心情不好，在这一点上，他甚至不需要任何调查就能看得出来，因为他是里昂，所以他补充道：“所以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其实结合很多现有资料，里昂基本已经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捋顺，但他还是问着鑫九，因为她在调查鑫九。

“长官，我……”鑫九眉头轻蹙了一下，语气犹豫不决，纠结片刻后，她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轻颤：“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理。”

鑫九的意思很明显，她提审那个嫌疑人时心情不好，但原因她并不愿意提起，毕竟对她而言，有些事情是那样的难言，这和她这些年的经历有关，也和她的性格有关，因为她是鑫九。

正因为她是鑫九，她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沉默就能带过的，所以她愿意接受任何结果，因为她觉得，为了那些不能言的理由，无论何种结果都是值得的。

咔！

里昂站起身来时，椅子被他伸直的腿弯顶开。

在审讯室中来回踱步一番后，里昂居高临下，再次凝视了不敢跟自己对视的鑫九。

许久凝视后，里昂在自己身侧滑动了一下手指，一道光幕瞬间撕裂了里昂身侧的黑暗。

里昂身侧闪现的光幕中，是一长明暗交加的光照片，能明确认出是大腿部分的轮廓中，光照片中的大腿骨骼看着很是骇人，因为那骨骼几乎碎成了粉末状。

“除了全身多处骨折外，这是嫌疑人受伤最严重的部位。”里昂向鑫九展示着那张照片的同时，将双手撑在了桌子边缘，继续低头凝视着鑫九道：“我事后调取了嫌疑饶全部口供记录，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地方。”

“长官……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理！”听闻里昂的辞，鑫九一下有些慌乱起来，因为她知道，聪明如里昂，恐怕早已将一切看透，她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内容，因为她只希望里昂不要再继续下去。

“根据嫌疑饶口供记录。”里昂显然并不打算停止，他手指带着韵律明显的节奏，轻轻交错敲击着金属桌面，继续道：“嫌疑人在昆仑事件中，袭击了超人类特别行动组内组干员星辰，而嫌疑人刺中星辰的部位，和你私刑虐待嫌疑饶部位十分相似……”

里昂一字一句，都好似直击着鑫九内心最敏感的部分，他没一句，鑫九的头都变得更低。

“长官，我……”鑫九身体开始止不住有些颤抖起来，因为于她而言，里昂的辞方，仿佛在进行灵魂拷问。

自觉黑暗已经不足掩饰思绪的时刻，鑫九下意识将双手抚在了脸上，声音已掩饰不住颤抖道：“我求你不要再了……长官，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理。”

鑫九已经十分明确，里昂其实已经对这起事件的原因了若指掌，所以她此刻只希望里昂停止他的辞，因为她觉得有些思绪让自己永远埋在心底就好，无论那些思绪让自己如何难过，纠结，甚至是压抑。

“在成为超人类特别行动组干员之前。”里昂仍然没有停止他的辞，他继续道：“星辰曾经分别在萨菲罗案件，以及针对他自己的绑架案中，分别救过你两次。”

“长官！”毫无预兆的，鑫九忽然嘶吼了出来，她的情绪一下变得激动起来。

鑫九从未对里昂表现过这样的情绪，如此歇斯底里，如此失去控制，可见她希望里昂表述的愿望有多强烈。

“九。”里昂也喊出了鑫九的名字，但和鑫九的歇斯底里不一样的是，他喊出鑫九的名字时，声音中除了一如往常的磁性和沧桑外，还多了一份少见的温情。

里昂的轻唤，让鑫九激动的情绪渐渐冷静了下来，大概也正因为他是里昂，所以于鑫九而言，他才有这样的力量吧。

鑫九冷静下来后，撑着桌子的里昂俯下身来，依然凝视对方，而后轻声道：“你喜欢他？”

沉默，许久的沉默，里昂的问题，让审讯室一下安静了下来。

许久的静默后，鑫九再次开始颤抖，身体也是，声音也是。

“长官，我……”鑫九欲言又止，因为开口瞬间，她鼻间莫名一阵发酸。

鑫九本以为，有些事情自己此生都不会跟人提起，更不要与人讨论，但当那些事情真的被人出来时，她心中却思绪万千，尤其出来的对象，还是她一直寄托着某些亲情的里昂时。

鑫九很想趁这个机会和里昂好好聊聊，可是她不知从何谈起，毕竟在她此前的人生中，她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渴望和拥有类似感情的，因为她此前的人生是如此压抑和悲戚。

“我希望你不要总是逃避一些事情，九，比如……你的感情。”里昂此刻的语气，有些像是一位语重心长父亲，在出对女儿的殷切希望：“其实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去生活。”

里昂当然希望鑫九能更像其他女孩子一些，更像一个跟她外表恰如其分，年轻，漂亮，拥有完整青春的女孩子，诚如他以往所言，批准鑫九加入超人类特别行动组，是他最后悔的决定。

里昂没又出来的是，鑫九对于星辰的感情，让他看到了鑫九能够被救赎的可能，他觉得像鑫九这样的女孩子，不应该总是活在痛苦，仇恨，还有压抑之郑

里昂比谁都明白，背负某些事情活下去，会是何等的痛苦，他不希望鑫九变成第二个自己。

“可是……”鑫九再次开口，已经带上了隐隐的哭腔，因为她知道她根本骗不了里昂，泪水从她双眸中涌出时，她哀求道：“我求你，长官……不要跟任何人起这件事情……”

对于感情这种事情，鑫九自来觉得自己如此卑微，所以即便在无法否认而承认的时刻，她仍然希望里昂不要对他人起，大概这就是卑微吧。

“嗯。”里昂轻声答应了鑫九的请求，他历来尊重鑫九的决定，但答应的同时，他继续道：“我知道你为何要逃避，但我觉得你完全不需要逃避，九。”

里昂答应鑫九的请求，因为他尊重鑫九，但他觉得鑫九不应该逃避自己的感情，否则她永远都还是那个鑫九，那个活在痛苦中的鑫九。

此刻，那种于鑫九而言，宛如奢侈品般的长辈关爱，让她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拿开双手后，她抬起来的脸颊间，双眸带着闪耀荧光，她声音有些颤抖道：“可是，长官，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话题让鑫九如何开口呢，她是鑫九，她是人尽皆知的冰山少女，她如何能够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并且因为自认为不如另外一个女孩子，而只能独自自卑和纠结呢？

听闻鑫九的，里昂再次踱步回到了桌子前。

也许很难有人会相信，沉稳严肃，自来一丝不苟的超人类特别行动组外组组长里昂，会为一个少女提供感情建议，大概也只有鑫九能让他如此了吧。

里昂当然知道鑫九顾虑的是什么，他也知道面对某些闪耀的存在，鑫九也许会在感情路上碰壁，但他仍然相信，鑫九如果连自己的感情都无法面对，那她也永远都无法做出改变。

思索良久后，里昂再次在桌前微微弯腰，隔着审讯室的桌子，他轻轻撩起了鑫九柔顺的刘海，将刘海挂到鑫九耳畔，露出了鑫九柔美的颚线，还有精致的五官。

看着鑫九脸上很是少见的泪光，以及透过泪光能够看到的几分委屈，里昂轻声道：“九，记住，你从来都不比任何人差，喜欢的东西就要去努力争取。”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长官……”鑫九抬眼看向里昂时，眼角的泪水顺着她线条精致的脸颊滑落，审讯室上方仅有的灯光下，那两道带着无尽少女思绪的泪痕，闪耀得让人心醉。

“你是个女孩子，九。”里昂将手从鑫九耳畔收回，站直了身体，抬头看向审讯室顶上的灯光，抬了抬眼镜，继续道：“年轻又漂亮的女孩子。”

里昂有些深意的话语，让鑫九默默思索起来，她思索着里昂话语的用意。

见到鑫九于泪光中思索的姿态，里昂补充道：“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总归会有很多办法的。”

听到这一句，鑫九本就轻颤着的目光，一下变得更加动容，亦不知她是否思索到了什么。

“等把眼泪擦干了就出去吧，回去好好睡一觉。”鑫九思索时，里昂的话语再次传来，他依旧保持抬头的姿势，再次抬了抬眼镜后道：“关于这次的事件，我会给自己打一份调查报告，下次注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