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这本应是个令人高兴的日子,星城蒸汽工厂的员工终于可以放下手里的扳手和改锥,回到住所与家人团聚十二个小时。
可当工人们出了工厂的大门,看到眼前的场景,心情瞬间低落。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狂风和暴雨。
这座滨海城市正遭受前所未有的冲洗,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暴风雨惊扰了城市的安宁。
“该死,这场雨打乱了我全部的计划!”一名工人将头上的帽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他一点也不怜惜,因为这顶帽子是如此陈旧与破烂,和他身上的工服一样。
“同样的想法,今天本想带女儿去德林湖畔赏花,那里的花海美极了,可惜全被这场雨毁了!”
几乎所有人都对这场雨抱有极大的恶意,怨不得他们,毕竟这场雨和往常不太一样。
两个星期前,乌云就聚集在城市里,当它到来的一瞬间阳光就被吞噬殆尽,午间立马变成了深夜。官方迫不得已将中心蒸汽机功率全开,为这座城市的居民提供光照和暖气。
但事情的走向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笼罩在这座城市上空的黑暗没有消散的征兆,也没有降下一滴雨水。
掌管降雨和海洋的风与水之神像是给这座城市的人民开了个玩笑,那件过了蜡的风兜全然失去作用,每天像个装饰品被带在身上。
防患于未然被嘲笑愚蠢,自作聪明的人逐渐成了大多数。
就当人们忽视头顶的黑暗时,大雨突然降临!
它掀起风浪,带来寒冷与压抑。
对此,众人却无能为力,自然的力量在人类面前是如此的恐怖,且难以阻挡!
“所以呢,汤姆,今天又要在家里喝上一天的麦芽酒?”
“哈,不然?这可是唯一的假期!”这名工人对这场雨没有什么抱怨,毕竟每个假期都是如此度过。
就当众人开始商量如何度过这场暴风雨的时候,从工厂的深处走出来一名衣装得体的男人,一身黑色的礼服,内着白色衬衫和马甲,只是身材有些发福,那根支撑着他躯体的绅士杖微微晃动,一顶礼帽也彰显他身份的不同。
他是这座蒸汽工厂的主人,也自认为是蒸汽工人的主人。
“既然这场雨让各位苦恼,就不妨留下来,多为这个国家做些贡献!”工厂主人那满是肥肉的脸上摆着笑容,显得真诚善良。
可工人们并不这样想,他们洞悉眼前人的想法。
“不就是为了让我们多干活吗?说的这么大义凌然!”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这句话,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剥削!
但可悲的是……
没有一个人将它说出来。
因为这群普通的工人还想要活着,这是份工作,如果丢了这份工作一家人都会饿死,没有人会同情他们!
在这个肮脏,丑陋,黑暗的时代,人们的眼光是短浅的,正义是愚蠢的,希望就像遥远天空的星辰。
这颗充满反抗的火苗,就像从未诞生,它熄灭在所有人的心中,只用了一瞬间。
将帽子扔到地上的那个人将它重新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尘土 ,落寞地跟随人群回到大门之内。
那位期待麦芽酒的男士也只能在脑海中幻想痛饮的场景!
所有人都回到这扇常人难以推开的厚重铁门之内,工厂主走在最后一个。他转身看向大雨磅礴的道路,面露狡猾地摁下了大门开关。
蒸汽机开始运作,齿轮带动铰链不停发出吱呀声,烟雾凝结伴随雨水落下。
“吱呀!”
“吱呀!”
“吱呀!“
“砰!“
工厂彻底与外界隔绝开来。
风浪依旧,蒸汽升腾。
……
这场大雨让星城居民措手不及,三天了,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海浪不断冲击这座城市的壁垒,它掀翻了在大海上的所有渔船,好在那些渔夫总是小心谨慎,他们深知大海的无情,从黑暗降临的那一天开始,渔民们便不再出航。
财产的损失总比丢了命要好。
城里也因为这场大雨遭了殃,星城的排水系统显然没有为大雨做足准备,许多道路因积水而封锁。
一些居民的房屋由于常年未经修缮,在前所未有的强风下濒临坍塌。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仍选择躲在房屋的火炉旁,一家人靠在一起取暖。
在这样的风雨中,没有人会选择走出家门。
除非他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深夜,已经没有几道光从那些住人的铁壳子里露出,城市街道上的路灯也被关掉了大半,只留下几条主干道为以防万一。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与达克街相交的一条小巷子里,人影从门里走出。
那人披着一件过蜡的风兜,看身材是一位壮硕的男性,不过兜帽遮住了他的脸。
雨水无情地拍打在他身上,狂风也使得斗篷砰砰作响。
小巷中的一切似乎都在劝说那人回到温暖的房间,不要出来。但这个人显然不会听从风与水之神的暗示。
他并不畏惧这恶劣的天气。
狂风并不能使他的身体挪动一步,雨水也压弯不了他的脊梁。男人屹立在暴风雨中,像是一座高山。
他没有在屋门口停留,将钥匙收好便转身逆着风向达克街走去。
他是如此平静,每一步都平稳且坚定地落在石砖地上。
一步……
两步……
三步……
顺着记忆中的路线,他在心里默数了316个数字。
这代表他走了316步。
206064厘米是他行进的距离。
男人将身子转过90度,此时的他正对着一家酒馆大门的正中间!
豪鸦酒馆,此时的星城中为数不多发着光芒的地方,也是在这钢铁森林中为数不多的木制房屋!
酒店老板并不贫穷,他只是喜欢这个调调。
男人沉默着走进这家酒馆,木制店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
强风和冷雨瞬间灌进这家明亮的酒馆。
男人放眼看去,整个豪鸦酒馆内只有三个人,一男一女,外加一位酒保。
“喂,新来的,把门关上。”酒保沉着脸,他抬起头看了看那风兜上的水滴,补了一句,“顺便把这破兜子扔到角落里!”
酒保就是这家店铺的老板,年近60的他出于爱好开了这家名为豪鸦的酒馆。人如其名,老板看上去就不像好惹的样子,硬朗的肌肉块块分明,脖颈处露出纹身的一角,脸颊上的长长伤疤透露出老板的过去。
此时的老板正叼着雪茄,怒视着那位风兜下的男人。他的手隐藏在柜台下,等待男人做出选择。
这位突然到访的男人没有向前移动一步,他将手背过去关上了门。
房间再度恢复安静,只是安静地有些过头,让人发毛。
“你们知道我是谁,所以不要让我为难。”男人藏在兜帽阴影里的双唇微动,发出如砂纸摩擦墙壁的嗓音。
刺耳的噪声打破了这份寂静,若死神降临,恐惧从他身上蔓延开来!
老板的眉头一皱,看向他的两位客人。
显然,被恐惧缠身的是这对男女,两个人背靠着墙,浑身上下不止地颤抖,他们畏惧、不解且愤怒!
走投无路的男人将手探向腰间,那里有他活到现在的保障,一把大口径的莫雷枪——20毫米厚的钢板根本无法抵挡它的一击!
这是他殊死一搏的筹码!
战斗即将开始,但在这之前老板阻止了他们。
“如果你们敢弄脏我的地板,相信我,你们的消失不会有人在乎!”老板吐出一口烟雾,视线在三人间来回摆动。
这是场生死战,老板知道自己没法阻止,可他也有底线,这座酒馆便是了。它不能被玷污,至少红色的血不能。
三人中没有人选择违抗。
酒馆的门重新被打开,身披风兜的男人率先离开酒馆,他将在这场风雨中完成他的任务。
那对男女走到酒馆老板的面前深鞠一躬。
“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女人说了这么一句。
老板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自然地将头低下去躲开视线,装做调酒的样子。
没有犹豫,两人也走出酒馆,共赴接下来的战斗。
酒馆的门没有关,狂风将雨水吹进屋子里,一声枪响后空气中弥漫起了血腥味道。
金属的碰撞,肉体的碰撞,嘶吼,哀嚎,街道上的一切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老板的耳中。
他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平静地调酒,吞吐着烟雾。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知过了多久,传进酒馆里的声音只剩下了雨声和呼啸的风声,和之前不同的是酒馆内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老板知道结果,他从开始便知道。
“拔下了尖牙与利爪的野兽不再配称呼这个名号,那只是羔羊,任人宰杀的羔羊!”老板无奈地笑了,在这间四下无人的酒馆中咧起嘴角。
屋内的光透过酒馆敞开的门照在街道上,漆黑的石砖上两具尸体抱在一起,他们伸展着双臂,男人的指尖离着这道光不足一厘米。
早在睡梦中的居民完全没有听到这声枪响,两具尸体被发现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虽然仍有朦胧的的细雨,但已经不妨碍居民的出行。
发现尸体的人迅速报警,治安官也很快处理这件事。
而此时的人们并不知道,细雨朦胧的星城正在酝酿某些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