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嘉德丽雅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我进隧道前才洗澡的，不信你摸摸。”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呀，”柯达不好意思地拒绝，但嘉德丽雅蛮力地拉扯着他的手。

咦？原来是头发呀，我还以为……

柯达窘迫地红了老脸，手上的发丝十分的光滑顺畅，显然是才清洗不久。

“我把淑女召唤过来后，一起洗了个澡。”

嘉德丽雅气呼呼地解释道：“对了，淑女是我的灵宠名字，她不喜欢说话。”

“只不过身为低阶的沼泽女巫，得依靠淤泥来刺激精神力成长，顺便增强身体的毒抗性。”

“我哪里不洗澡了，我天天洗澡。”

“你不懂就别乱说话啊。”

“好气，等你到了酒馆镇，立马去找家女巫学院，补下通识课。”

一不小心说错话，柯达的耳膜受到了永无止境地攻击。

嘉德丽雅连珠炮的澄清和质问，吓得他不敢出声，生怕对方一怒之下，把共生符咒要了回去。

过了许久，柯达才傻愣愣地松开嘉德丽雅的那缕秀发：“你渴了吗？”

“嗯？当然渴了。”

“那一起去酒馆镇喝几杯？”

嘉德丽雅怨气满满地说：“我也想去，但是我仍在被乌托邦联盟通缉，不能去人多的地方。要是被游侠和狩猎女巫盯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酒馆镇的名声，在整个乌托邦联盟都响彻云霄，甚至辐射到周边的帝国了。

现在近在咫尺，却不得一见，嘉德丽雅又憋屈又愤怒。

该死的落基山南，愚笨的流放女巫们建立的王国，真是气人。

“我要去拜月帝国，到老师成长的地方进修。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嘉德丽雅嘴上在告别，心底却疯狂贬低生养她的旧乡，对这个地方，她是气恼又怨愤，还带点莫名的依恋。

“祝你好运，”柯达见前方透出一点亮光，知晓这是两人该道别的时刻：“替我向莉莉和珊莎女巫问好，对了，还有你的哥哥布兰登。”

“我会的，”嘉德丽雅见柯达跳下了龙鳄，环绕了一周，这地方的流民已经多起来了。

“也祝你好运。”

“还有，等你们被兽族和矮人、半兽人们打得屁滚尿流时，别忘了向你们的妈妈，拜月帝国求助哦。”

她的一番调戏之语，引得隧道里部分爱国女巫怒目而视。

柯达尴尬地笑了笑：“哈哈，会的。再见。”

“再见！”

目送骑着巨鳄的少女身影渐渐走远，柯达连忙一个潜地溜之大吉。

幸亏隧道里的光亮不多，他又是逆光，没被看清楚长相，不然有心人肯定会安个叛国的帽子。

潜地到隧道口后，柯达破土而出。

抬眼看去，从这里到酒馆镇城门的九转山坡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流民。

男人们面无血色，干枯瘦瘪的身体布满伤痕。

女巫们的情况并没有好多少，她们素日里精心收拾的平整巫师袍，现在皱巴巴的，破烂得不成样子，上面挂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碎物。

最可怜的还是儿童了，他们被父母用绳索捆扎，搁在了背上，像一坨死物，随着大人的身躯颠簸。

他们幼小黯淡的眼眸里，没有丝毫光亮，满满是倦怠和饥饿。

柯达知晓酒馆镇的安置规则：贵族和月之女巫能够携带数人进城。

七星女巫及以上则允许加入战时防卫军，在城外扎营，享受城内的饭食供给。

余下的人，则暂时让他们自生自灭了。

酒馆镇实在抽不出人力和物资，来安置她们了。

……

城门之外，乔安娜和坎伯雷席地而坐，旁边是黑猫和寒星。

黑猫歪着脑袋打量了下，说：“乔安娜，你还是去加入战士防卫军吧。我们这群人，有一个人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乔安娜一脸为难，正想推辞，又听到坎伯雷的附和：“音符大人说得对，我们在这儿将就一晚上，明天去挖点野菜来吃。”

黑猫滴溜溜的眼珠子转了又转：“要是去报上柯达的身份，守卫们会不会看在薇拉侯爵的份上，就让坎伯雷进城了？”

它和寒星还好，乔安娜更不必说，一行人里唯一的弱点，就是这位英俊的老铁匠了。

黑猫注视着柯达的父亲，坎伯雷虽然有一身蛮力，但应该既不懂武技，又没有打斗经验。

无论是面对神奇生物，还是其他的恶霸流民，都占不了上风。

乔安娜闻言有些意动：“可以试试，大不了吃个白眼。”

“哎呀，不行不行，”坎伯雷连连制止，他用力扯住乔安娜：“柯达只是个小小的贴身男仆，这样打着他的幌子做事，惹侯爵迁怒就不好了。”

“但是，”乔安娜望着山坡下，数不清的人影：“明早你可能连野菜都抢不到。”

坎伯雷坚定地摇头道：“我不管，我就算饿死在外面，也不能给柯达添麻烦。”

氛围略微僵硬，乔安娜担忧地望着周围的流民，在疯狂的饥饿中，他们就是对坎伯雷最大的威胁。

“你去战时防卫队报名吧，”坎伯雷哭笑不得地推了推担忧的乔安娜：“你把我想得太弱小了。我没有几分狠劲儿，能独自把柯达抚养成人吗？打架血拼，我也很擅长的。”

“这，”乔安娜无法反驳坎伯雷：“那你们小心一点，我趁机偷拿点食物给你。”

“行行，快去吧，”坎伯雷帅气地摆摆手。

经过乔安娜的医治，寒星的皮肉伤好了一大半。

本来在大猿术的呼吸吐纳法门下，应该痊愈的，可惜柯达少爷赐给的药水用光了。

他望着不远处的几十个奴役兄弟，陷入了沉思。

那些人是逃亡路上遇到的，是一位子爵的私有财产，当时那位子爵和宿敌狭路相逢，并于决战中暴毙。

宿敌要杀了这群奴役，以解心中怨气。

寒星看不过去，和黑猫联手击退了对方。

这些无根无骨的奴役，也就缠了上来。

作为同样底层出身的寒星，始终不忍拒绝他们寻求庇护的行为。

“要是柯达少爷知道了，我擅自作主，收下来他们，他会不会卖掉我？”

即便修炼了大猿术，战斗力暴涨，寒星的内心依旧充满了不安全感。

这种随意赐下的战技都威力出众，柯达少爷肯定厉害百倍，寒星对其的崇敬之情，已经远远超过了乔安娜。

现在的情景，他又深怕惹得柯达少爷不高兴了。

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态，掩藏于他万年不变的麻木冷峻表情下，不为人所知，除了黑猫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