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泛银,湖风醉人。
少年黯然神伤,抱着凤九的尸首缓缓走下船头。
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所到之处,众侍卫畏而远之,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许忘!”刘承畴在他身后忽然喊道,“如果你愿意,还可以回燕州六扇门!”
许忘没有回头,继续向前。
“我可以证明你的清白!”刘承畴试图再次沟通,像他这种人才如果不为燕州六扇门效劳实在太可惜了。
许忘还是没有理会。
“羽骁死了!羽文台不会放过你!天弘法师那边也绝不善罢甘休!”刘承畴开始尝试用威胁的方式让其回头,他也知许忘现在的功法惊为天人,但还不足以对抗天弘法师,更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对抗燕州知府羽文台!
许忘根本不屑理会,径自向前,他现在什么都不管,只要凤九活,但人死岂能再复生?
刘承畴虽然对许忘心有惧意,但其实心中还是有谱的,冷静下来的许忘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残害同僚。一切先前与许忘的矛盾和误会全是受制于羽骁的淫威,可是羽骁已经死了,他便什么都不用忌讳了!
然而,刘承畴的软硬兼施并不能让许忘回心转意,他还是莫名感到失望和遗憾的,毕竟他现在目的只完成了一半,接下来要对付的羽文台才是真正强悍的敌人。
这个看起来深谋远虑,隐忍至今的刘承畴心中藏着巨大的能量和算盘。
在他看来剩下的羽骁旧部虽然人数比自己带来的六扇门兄弟多了十倍之余,但他们就如一群乌合之众,在六扇门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昂首朗声道,“羽骁已死!识相的知道该怎么做,回去刘某会拟好发往各州府六扇门的推荐信,不愿去外地赴任的也可回乡置业,活腻的大可回去禀告羽文台!”
刘承畴说得字字掷地有声,气宇轩昂,令人无不叹服。
众侍卫明白,替谁卖命都是养家糊口混个生活,既然羽骁已死,也没必要一根筋杠到底,与其树敌不如安安分分做个安稳活儿,何乐而不为?至于许忘一事,那便似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忘了。
......
“人死不能复生,还望节哀!”林妙音手上琴弦停止拨动,安慰道。
许忘又何尝不知道这道理,但凤九的死跟自己有莫大的干系,切确的说,如果自己没有参与大理寺报秘一事,根本不会累及到她,与其说羽骁亲手杀了她,倒不如说是自己间接害了她。虽然羽骁已死,但心中仍是愧恼不已。
许忘也并非不理智之人,杀了羽骁还有宋子卿,无异于跟羽文台、宋家、天弘法师三股巨大势力结下不可化解的梁子。而任意一方的势力都可能具备毁天灭地的能力,如果要以一人之力对抗这三方,何其难?
但千难万难,我许忘何曾怕过一回?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们尽管来便是!
许忘心中悲愤之余,一股狂傲之气迸发而出!而他现在也已经有了初步的对敌方案。
“师父,此地恐怕不宜再待下去了。”许忘知道,大敌来犯,即便是深藏玄机的醉忘归,岂能挡得住高手如云,千军万马的势力来攻。
“我能去哪里?”林妙音淡淡道。
“可先随我去杏州。”
“杏州?”
“不错,杏州有我不少挚友同僚,与我出身入死多年,这回我有难,他们定会竭尽全力相助我。”
林妙音微微一笑,“你只身前往即可,我在此地鹰犬奈何不了我,何况我身体不适,不宜多途劳顿,不想成你累赘。”
“师父身体到底有何不适?”许忘也听过店里的小厮提过,却不知是得了什么病。
林妙音叹了一声道,“当年在晋炼识元之体时,受奸人之害,故而落下不治病症......你去吧,这位姑娘的尸首我会命人好生安葬,你不必挂劳。”
“奸人是谁?”许忘正要问,不想林妙音已缓缓转往内堂。
“保重!”
“许忘,江湖途远,知音难求,莫等荼蘼花事了。”
许忘听见从幕帘之后传出这话,心中深明,只可惜重责在身,心不由己,暗暗叹了一声,却又听得帘内曲音袅袅,婉转动人,不由得心头一阵大触。
大步迈出,义无反顾!
.......
杏州地界不小,然主城并不大。
六扇门的府邸在主城的东郊,许忘丢了乌纱帽,换了一顶布衣百姓的凉帽,便衣前往,不到半刻就到了。只是刚一踏进府邸前大道,忽然感动一种莫名的萧条。
“怎么地上尽是枯枝败叶,老王好久没来打扫了吗?”许忘心中好奇,却见大门两边的宿卫已经换了陌生人,愈加感到不解。
“干什么?”
两名宿卫执刀相拦,将许忘挡在大门口。
“我找凤总管。”
“凤自荣下岗了!”两名宿卫神情一变,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显得有些不耐烦道。
“什么?”许忘顿时打了个激灵,心中暗忖:“老大怎么会下岗?”
他唯恐对方起疑,便不再打听,径自向城中心来。
须臾,已到了一处牌坊下,举头借月光一瞧,是“脂艳坊”三个大字,只身进入。
“这位公子有预约吗?”一名妖艳婆子本躺在长椅上睡意朦胧,忽见有人进来,忙不跌地将许忘拦在了厅上,心中寻思,“今儿不知刮了什么风,这大半夜的还有人来找乐子。”
“我找我师兄!”许忘没有理她,这扭臀晃脑的妇人好不惹人厌烦。
“哎呦!”老鸨掩口一笑,顿时像似明白了面前少年的意思,笑呵呵打趣道,“咱们脂艳坊只养姑娘,不养面首青龙,您要找师兄可就找错了地儿,城南离这五里地,倒有一家‘东篱阁’,这位公子不妨那边瞧瞧?”
许忘不知这疯婆子到底在胡说道什么,不耐烦道:“什么东篱阁?”
老鸨眨巴着媚眼,举起小拳在许忘臂上轻锤了一下,“死鬼!采菊东篱下,悠然下南山啊!”
许忘听了这话,不禁会意,心下笑道:“居然还有这么隐晦的污话。”兀自说道,“我找花仙虞。”
“哦?”老鸨奇异的目光在许忘身上打转,“原来是找她呀?”心下暗思,“这人怎么这么面熟?”
老鸨脸上略有难色:“她现在不接客。”
许忘将虎牌亮出,正色道:“六扇门办案!”
老鸨还算识相,顿时吓了一惊,颤声道:“有......有什么事吗?”
“是你该问的吗?”许忘冷冷道。
“是,是,是!官爷这边请!”老鸨不敢多说废话,只恐对方一怒之下,将自己青楼都给查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