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李川想多了。

因为赵大贾举着火折子走了过来。

“皇上，先为老皇爷上柱香吧。”

眼瞅着那张恐怖怪脸一点点逼近，李川腿肚子又开始转筋了，直到三根香递在他身前，后知后觉的李川才发觉小楼中堂墙壁挂着一副画像。

为了避免去直视赵大贾的脸，李川拿了香紧走几步来到画像前。

这副画像没题跋也无落款，画中是一位戴着斗笠的青衣男子，正坐在老柳树下垂钓，从脸部简约线条来看，似乎面含笑意。

画师技艺并不十分高明，又或者，画的有些随性，然而寥寥数笔，轻松惬意之感却跃然纸上，虽有鬼脸在侧，亦能让李川生出一股春游踏青的舒闲感觉。

不过……这是先皇？

李川有些怀疑，皇帝寝宫里就有大齐两代君王像，与画像中的青衣男子怎么一点也不像呢。

乖乖，这里头不能有什么皇宫秘闻的狗血情节吧。

李川有些恶趣味的猜测起自己这具身体皇室血统的纯正性了。

一边瞎想着，李川一边跪倒在蒲团上，双手禀持香烛，冲画像上的青衣男子缓缓叩首。

他的想法很简单。

朕是场面人，亦是讲究人！不管画像中的是不是先皇，甚至不管是不是他爹，总之，他先磕仨头以示敬意。

这三叩首，与其说是磕给画中人，倒不如说是磕给赵大贾看的。

李川此行是让赵大贾出山的，虽然目前为止，他还不清楚下玄境究竟意味什么，然而敌人有的咱也要有。

韩府有韩扬，那他李川就得笼络住赵大贾，既然有求于人，做一做姿态又算个什么事呢。

行礼完毕，李川将三根香恭敬的插进香炉，现在，他要和赵大贾好好聊聊了。

“公公先前说等朕十年，不知此话怎讲？”

李川背负双手，佯装瞻仰先皇遗容，实际他是真怵身后那张鬼脸，实在过于可怖了。

如幽灵般的赵大贾闻言先是默然，半晌，沙哑道：“先皇殡天时，曾有遗训示下：教老奴终生不得出楼一步，直至皇上亲临，时至今日，正好十年。”

李川愣了愣，心说老太监够惨的，竟在这阴森森的小破楼里蹉跎了十年——哎不对，这老家伙被关了十年不会有什么怨气吧，再发起狠让朕子代父偿，咱爷们岂不是倒了大霉。

想到此处，李川顾不得害怕，转过身看着赵大贾，试探道：“公公何必如此，便是有先皇遗训，可人生又有几个十年，若让邓宝递个话，朕尽可早早赦免了公公。”

岂料赵大贾发出一阵嗬嗬嗬的难听笑声，微微一躬身。

“皇上又何必如此，老奴生是李家的狗，死是李家的鬼，断断不会有悖逆之心，更何况，若没有先帝这道遗命，老奴此刻多半已是冢中枯骨了。”

被看透了心思，李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老家伙自称老奴，说起话可是直的很。

不过这样也好。

现在李川就缺一个说话直来直往的明白人，帮他审时度势，搬倒韩氏，想到这里，李川长长一揖到底。

“虽不知先皇用意，可如今朝堂之上权臣当道，帝道不兴，还请公公教我如何重振皇室。”

赵大贾却摇了摇头，“老奴只是奴才，是世人口中的竖阉，残缺之人，怎通为君之道，更不敢对皇上说教。”

这话不像作伪，也非谦虚，从老太监那张淡漠鬼脸来看，他应该是真的不通朝政。

李川没办法，想了想，只好道：“既然如此，先皇为何一定要让朕主动到这小楼中来，若朕一直不来呢？”

“先皇早有圣谕：皇上若不来此，想必江山难保，老奴便在改朝换代之前，与此楼共焚，此后世间再无李氏。”

靠，先皇和赵大贾看来都是狠人，办事都这么随心果决，还好，咱一听到消息就过来了，李川暗自庆幸，又道：“可朕现在已在楼中，又将如何？”

“先皇亦有圣谕：皇上若来了，便差老奴侍奉左右，直到皇上达成心愿，那之后，老奴还请皇上赐一个机会。”

李川有些好奇：“什么机会？”

赵大贾鸡爪似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阴恻道：“曾经有人一拳砸烂了老奴的脸，老奴蛰伏二十年，很想砸回去。”

“必须砸回去！”

李川一拍桌子，“公公放心，这事不能忍！妈的欺负到咱李家头上来了，不答应！仇家现在何处，朕立即下旨诛其九族！”

赵大贾喋喋一笑，“老奴谢皇上，此人非我大齐之人。”

“哦，这样啊，那先容他蹦哒两天。”李川表现得有些悻悻，实际上，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十年前正是先皇在位时期，那时候身为敬事房总管的赵大贾都没能报仇，想来仇家一定是屌的不得了的那种！

面对这样的强敌，报仇什么的，还是随缘的好。

当然，话虽如此，该表态还是要表态，否则岂不是寒了人心。

现在有了赵大贾的支持，李川心情总算好些了，再看那张鬼脸，虽然依旧心惊，竟也不觉得那么害怕了。

“赵师，这小楼二三层是什么所在？”

李川特意换了称呼，他在房间转了转，惊讶的没找到通往二三层的楼梯。

“皇上不问老奴也正要说，小楼三层供奉太祖爷，二层供奉先皇，我大齐两代帝王牌位，俱在此楼中。”

这答案让人有些诧异，先帝灵位不该供奉在宗庙祠堂里吗，设在小楼中是何用意，难道大齐没祖祠？

李川吃亏在对皇宫了解不多，就想扯开话头遮掩过去。

谁知赵大贾继续道：“先皇曾吩咐过，倘若皇上有倦怠的那一天，便可上楼参拜。”

“嗯？”

这话真让李川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什么叫有倦怠的那一天？

怎么才算倦怠，

和七个个小姐姐共度一夜之后，以自己的体格，想必那时肯定倦怠了。

……

难不成二位先帝想在那个时候传授朕些什么姿势要点？

……

李川又习惯性的胡思乱想，这倒不怪他，实在是“倦怠”这个词的确很难准确定义。

算了算了，就烦这些有的没的，既然猜不透李川索性就不去猜，二位先帝喜欢在楼上喝风，只好由他们去，倒为李川节省了祭祀的时间。

现在，他的大敌是韩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