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川狠狠掐了掐眉心，哪怕心中已做好准备，可再看向以军功立身的大齐凉国公时，仍然感到一阵厌恶。

“如此说来，你因功迁升南镇郡守，全是因为那什么仙子？”

韩也惨然一笑，坦然承认，“不错。”

深吸一口气，李川眯起眼睛，沉沉道：“那自请出任凉州都督呢？也是她出的注意？”

“自然是。”

“陷虎关之战呢，斩首过万，那可是你封侯的成名之战！”李川瞪起了眼睛。

韩也倒很磊落，“全是她在指挥。”

“你该死！”李川还没来得及张口，突闻赵大贾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这老太监可还记得先皇那时听闻陷虎关大捷是多么高兴，想也不想就封了韩也一个长平侯。

哪想今天才知道，此仗竟是由一个不知出身的女子代为指挥。

韩也破罐子破摔，嘿嘿道：“别再问了，再往后，老臣节制边塞三州七万精骑出塞之战，还有平定交州匪患，甚至出任各部尚书，种种战绩、条令，全是仙子的手笔！”

此一番话，听得李川如坠冰窟，就说一旁的小太监邓宝，也呆若木鸡。

这秘密果然够震撼。

堂堂大齐第一权臣，竟然只是个坐享其成的第一大骗子？

这话说出去谁敢信？！

可事到如今，韩也有必要说谎吗，瞧他那一脸颇为自得的样子，恐怕还沾沾自喜呢。

果然，只听老匹夫又道：“皇帝，此乃上天注定，老臣是天选之人，是受上苍眷顾——”

“你可别逼逼了！”

李川飞起一脚踹了过去，生生将韩也嘴边的大言不惭踹了回去，又指着鼻子大骂。

“你个混蛋王蛋！你还恬不知耻说有功，你有你妈个卵子功！”

怪不得李川暴怒失态，想想就知道，韩也独掌大齐军政十年，背后却站着一个不知道来路的什么狗屁仙子，这该对大齐潜移默化中形成多大影响？简直是骇人听闻！

韩也被这一脚踹的差点背过气去，连咳了许多声，才堪堪缓了过来，忙道：“皇帝……咳……刚答应过绝不杀老臣的……”

李川原地暴躁的转了几圈，不禁又有许多疑问一一浮上心头，怒瞪着韩也道：“那你个老货就一五一十说清楚！那娘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是仙子！”孰料韩也竟兀自强硬道。

“是你妈婊子！”

气急了李川甩手一耳光扇了过去，却被赵大贾在空中拦下。

老太监冷冷道：“韩大人，你的那位仙子，可是来自普渡坊？”

韩也连忙躲开李川，想了想道：“是，不过这是仙子后来主动告诉老夫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位仙子这般帮你，究竟有何目的？总不能是无所求吧？”赵大贾喋喋一笑。

韩也冷冷看了一眼赵大贾道：“赵公公，不要以凡人之躯妄自揣测，我知道你是先皇老奴，是下玄境强者，可是仙子的境界远非你等所能触及的。”

这老货！

李川狠狠将手抽出来，简直快气笑了，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前世那些狂热追星族，明明是独立人格，一说到某人就瞬间失去理智。

“朕问你，你今年七十几了？你这仙子比你大吧，俩老货搁这玩什么呢！”

韩也却笑了，“仙子怎会老去，不瞒皇帝，别看老臣这副模样，待共主君临天下，仙子自有法子让我再享青春。”

李川这下明白了，怪不得韩也那么惜命，原来还心心念念想着与仙子双宿双飞。

不过，待共主君临天下？

这是李川今天第二次听到了共主这两个字，而这次，显然已是赤裸裸的威胁帝位了。

“共主是谁？”李川眯起眼睛问道。

韩也道：“皇帝不必套话，关于共主，老臣一无所知。”

“那你进宫干什么，你之前不是要与朕休战和解吗？总有原因吧，难道这也是那位仙子的指示？”

韩也摇摇头，面容忽然凄苦起来，仿佛是为没有预想到小皇帝真的会动手杀他，以至于落到这般境地而悔恨。

李川见状，却在侥幸自己的莽性子，若那时真让韩也唬住了，现在哪里会知道如此多隐秘。

“入宫一事……是老臣自作主张，老臣是想稳住皇帝，同时，也稳住老臣那两个儿子。”

这话又让李川不解起来，稳住自己好理解，如果韩也真要和普渡坊那位仙子勾结什么，自然要让自己降低戒心。

可稳住自己韩述韩扬又是什么迷之操作？

不过，联想到韩也之前对韩扬的描述，李川隐隐猜到了什么，看着韩也道：“你不会为了那什么仙子，连亲生儿子也决裂了吧？”

这话好像戳中了韩也的软肋，一直强硬争辩的神色忽然软了下去，可随即，又再度坚强起来。

“皇帝一直认为老臣是权臣，岂不知韩述才是一直想当皇帝的人！至于韩扬，哼，修为上的不断精进早已蒙蔽了他的双眼，以区区下玄境之力，竟妄图挑战仙子！老臣早就不认这两个逆子了！”

李川长长吐了一口气，明白了，他这回算是真明白韩家父子的分歧了。

韩述有野心，想当皇帝，可惜，他显然不是普渡坊认定的天下共主。

而韩扬身为下玄境强者，自然对父亲甘愿做上玄境某个娘们的傀儡极度不满，甚至一度想要杀掉对方。

这爷仨，竟然被一个至少七十岁的老娘们弄的子不认父父不认子。

滑稽吗？

然而李川一点都笑不出来，因为这爷仨，一个是镇北大将军，一个是京畿卫戍大营都督，就连眼前这个老骗子，也掌握着大齐一半的朝堂势力！

李川一颗心无止境的向深渊滑落。

那个叫青楼的普渡坊，太狠了，实在太狠了，历时七十年的布局，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今天以前，李川还吃着火锅唱着歌，幻想着有朝一日独掌大权，做一个无拘无束的真正的九五至尊。

可现在，李川真的累了。

七十年前，普渡坊能找上韩也，别说什么狗屁偶遇，那大概只有韩也这个连续判错三个案子的傻屌会相信。

她们能找上韩也，就不会找上和韩也同年出身的沈昶吗？

李川艰难的吞了吞口水，看向赵大贾，这一刻，他真想和这老太监去浪迹江湖。

大齐皇帝，根本不是人干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