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霖原本的确有加价的心思,因为这柄盘龙短剑,对他可算意义重大。
三年前,贵为刺史公子的他独自离家北上,一路跋山涉水,到边塞从军。
没人知道王少霖为什么要吃这样的苦,抛去锦衣玉食的生活,甘愿从最底层的步卒做起。
刺史王槐也无法理解,即便儿子想从军,他也尽可递封折子去韩府,谋个校尉也是易如反掌。
然而,王少霖拒绝了一切帮助,这位年纪轻轻的七品境高手,就甘愿在镇北大将军韩述麾下做个无名小卒。
老一辈的人是无法理解这种行为的,在他们看来,皇权不振帝道不兴,整个帝国都是他们的,子孙后代为啥还要吃这个苦。
可是,他们忽略了天之骄子们的骄傲。
以韩述韩扬为首,大齐权二代们,早已不甘只受父权庇护了。
甚至于,他们厌恶这个暮气沉沉的朝堂,厌恶皇宫里那个如提线木偶般的皇帝。
在这些天之骄子们看来,开国才五十余年,大齐就丢掉了锐意进取之心,韩也把守的朝堂,只知道攫取利益,巩固地位,却浑然忘了天下诸国犹在虎视眈眈。
大齐,如果皇室一脉永昌,那么作为权贵二代或许就不会有主人翁的想法。
可正是由于皇室血脉凋零,小皇帝如同傀儡木偶,骄傲的天之骄子们才会生出“大齐非李氏之大齐,而是我等之大齐”的想法。
王少霖正是年轻势力中的一员。
不过,他更像异类。
按道理来说,以武道见长的娇子们,更容易跟随下玄境的韩扬,比如京畿卫戍大营的亲卫营,六百人,个个皆是身负六品境以上实力的贵胄子弟。
而志在家国的天才们,则是聚集在韩述的镇北大营帅帐之下。
他们信奉韩述,崇敬韩述,认为只有这位以区区三州之力,便震慑北方数国不敢动作的人中之龙才是真命天子。
王少霖无疑正是这样的人。
以战功新晋校尉之后,回家省亲,偶入瑶台楼喝酒,却恰巧遇见盘龙短剑。
这不得不让王少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韩述才是大齐的未来,他要买下此剑,将先帝御用之物,呈现给大将军。
可王少霖没想到,好巧不巧,今夜的夺宝大会会场中,李川来了。
身旁小厮手中挥舞的几百万两银票,让王少霖知道,在钱上他是落于下风了。
那么…武力呢?
王少霖不禁看向那位垂手而立的老者,八品圆满境,除了晋州城里的几个老怪物,恐怕谁也挡不下此人。
更何况,还有坐着的那位憨厚中年人,以王少霖的目力,竟看不透此人。
不用说,至少同是八品境的高手。
王少霖不禁皱起眉头。
心说此人究竟是谁?大齐帝国中,有这等财力实力兼具的年轻公子吗?
“盘龙短剑,五十万两第三次!”
高台上,笑弥勒被李川斥责怕了,他现在只想赶紧落槌完事,毕竟,不是谁都可以承受八品圆满境强者的注视的。
“成交!恭喜这位公子!”
笑弥勒挥挥手,示意歌姬赶紧将短剑呈过去。
歌姬捧着银盘袅袅婷婷而至,邓宝将短剑取过,又数了五张银票放上去。
李川把玩着盘龙短剑,严格来说,这是一柄无鞘袖剑,剑身玄铁而铸极薄,透着淡淡的寒光,剑柄为一条金色龙雕之案,剑尾龙口中,则含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
虽然李川更喜欢用短刀,可他当他随意挥舞两下时,就爱上了这柄剑,更何况,这本身就该是他的继承之物。
“邓兄。”
就在李川琢磨该用那种材质打造剑鞘时,二楼的王少霖忽然笑着开口。
“不知在下可否与邓兄一叙,把酒言欢。”
李川不回头的摇了摇头,“我很忙,实际上,我这就要走了。”
王少霖神色不改,对身畔叫茵茵的少女耳语几句,一撩青衫下了楼。
“邓兄既然要走,小弟断不敢强留,不过邓兄是客,小弟亦算晋州城半个主人,不知能否送送邓兄。”
说着话,王少霖已走下楼梯,不卑不亢的微微笑着。
李川当然不知道这位刺史公子是舍不得盘龙短剑,可是,他也不会认为对方是被自己的魅力折服。
李川自认为自己有个蛋的魅力,不高不帅不文不武,整个就一稀松平常。
然而,这位刺史公子还真的是玉树临风,尤其是经历过战场厮杀,本来温润的书生气中又多了股坚毅神色,李川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确很有范儿。
可他真没心情交朋友。
晋州距离京城不过二百余里,隼卫独特的飞鸟传书又极为迅捷,如果真要收拾耿非,那么他现在就得出城。
当然要出城,否则被耿非察觉皇帝要找麻烦,人家豁出去来个鱼死网破,那李川不就成铁憨憨了。
想通这一点,李川一秒钟都不想待,起身就向外走,一边走一边摆手。
“忙的很,改天再送,留步留步。”
饶是王少霖素以沉稳见长,也被李川弄的有些下不来台,他三番五次低姿态,谁知对方就是不领情。
不过,王少霖毕竟不是争风斗气的纨绔子弟,任是会场内众多富家子对李川的不满声吵成一片,他终是没有出言相拦。
他也不敢。
这位刺史公子有一种感觉,他若真去拦,下一秒就会非死即伤。
因为从他下楼,靠近那位邓公子的一刻起,那两位八品境仆人的气机始终锁定了他。
李川走出瑶台楼,顷刻间,吕鸢率领的禁卫军诸校尉便一个个出现。
“唤醒休息的护卫,咱们现在就出城。”
没人对李川的决定有任何疑问,其中一人抱拳称是,快步去往旁边的副楼。
“宝啊,咱这回可要搞把大的了,他娘的,不立立威,老子这皇帝都快被人嘲弄死了。”
就在李川集合了护卫,趁着夜色出城的时候。
一只飞鸟也落入城中的刺史府,少顷,一顶八抬大轿慌忙出了后门,直奔街尾的都督府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