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帐内诸将个个奋勇争先的神情,李川缓缓握住盘龙短剑的锋刃,用凛冽锋寒克制住指手画脚的冲动。
指挥千军万马冲锋陷阵,哪个少年没做过这样的美梦。
李川自然也不例外。
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要稍微有所表示,三州一万五千骑兵的指挥权轻易就能拿到手中。
可是,
李川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术业有专攻,人一上万,人山人海,更何况是集团作战的骑兵部队,每一处调动、配合、冲锋、迂回、都要在瞬时之间作出决定。
李川自认为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
别说指挥千军万马了,就是带一帮子小朋友去春游,能不手忙脚乱就算组织能力出众了。
因此,这事,还得看杜不丧、高谦、上杉黑虎这三位专业人士。
当然,李川也有要做的事,那就是指定一位统帅三军的主帅,以及明确此次战役的目标!
俗话说得好,有的放矢,方可事半功倍,只有明确了为啥打仗,才能三军齐心,无往而不利!
想通了这一点,李川摆手示意诸将安静,笑道:“晋州要作乱,那是给咱机会,朕呢,有机会看看麾下将军们的能力,而你们,亦可取耿非而代之。”
此言一出,三位骠骑将军皆呼吸粗重起来,正三品与从二品虽只有半级之差,地位却天差地别。
不论文官武将,只有到达从二品,才算迈入国之重臣之列,着朱紫、授勋印,入朝为尚书掌一部政令,出朝是都督执一州兵马,端的是举足轻重。
至于三品官职,那就逊色太多了,若是一郡郡守,一地总兵那还算好的。
京城里多得是等着补缺的三品闲职官儿,单说兵部,闲着的三品散秩武将大概不下几十位,个个盼着履新呢。
怪不得三位骠骑将军眼珠子发红,就是他们身后那些实权副将偏将校尉们,也个个摩拳擦掌。
谁不想自己的顶头上司升官,只有上司升了,自己才有可能跟着动一动。
李川很满意这种群情激奋的状态。
他当然不吝惜官帽子,只要忠心耿耿的为他效力,除了龙椅和女人,他没啥不能给的。
不过,这次的主帅,他心中已有了人选。
“杜不丧。”
李川淡淡点了名字。
宿州骠骑将军杜不丧闻言一震,精神百倍道:“末将在!”
“此次三州之帅,暂由你为代理,朕只有一个要求,活捉王槐与耿非,另外,切记一点,不可放走晋州城里任何一位权贵富贾之人!”
李川还心心念念着晋州城里那些挥金如土的大富商呢。
杜不丧抑制不住的喜色浮上黑瘦脸庞,躬身道:“末将遵旨!”
有人喜就有人忧。
杜不丧欢欢喜喜的领了旨意,一旁的高谦和上杉黑虎则就有些懊恼,只恨自己的驻地距离晋州太远,凭白让杜黑子拣了个大便宜。
李川心中暗笑,心说还好老子有所准备,他娘的,以后一定要注意,这种争风吃醋,一不留神就会让臣子们生出偏颇之感,进而与皇帝离心。
“上杉黑虎、高谦,你二人担任副帅,邓宝,把韩也的信给他们瞧瞧。”
小太监依言从怀里掏出一叠信递了过去。
两位骠骑将军简单翻阅后,不禁神色瞬变,顿时又惊又喜。
如果真像信中所言,有十七州的都督解甲归田,那么他二人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当然是喜不自禁。
李川笑道:“朕是讲究人,你们为朕使刀子,朕便赐你们官帽子。”
高谦与上杉黑虎齐齐躬身施礼,道:“末将誓死效忠吾皇!”
“好!”
李川从毡垫上站起身,“那么,诸位将军们尽快拿出一个平乱方案,有关晋州大营的最新动向,朕的禁军护卫们会随时送来情报,此一战,务必干净利落!”
诸将军齐齐躬身称喏,围着桌上的地图讨论起来,李川则笑着悄悄走出军帐。
是夜。
月色朦胧,荒林覆雪,四周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李川顺着山坡信步而行,这是他身为皇帝后发动的第一次战役,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可是……
得他娘的克制啊!
不指手画脚,不外行指挥内行,基本就胜利一半了。
晋州大营的三万驻军当然不会人人作乱,那两千精骑,肯定是耿非的直属亲信卫队,把这些狗日的突突了,晋州之乱大概也就平息了。
问题上…怎么不让晋州大营剩余的两万多大军产生恐慌进而哗变,这点很重要。
李川并不想让整个晋州血流成河,一手大棒一手安抚才是他真正的盘算。
就在李川胡思乱想之际,山坡之下,三位禁军校尉匆匆行来,其中一人沉声道:“皇上,苏公公派来的宣旨随行校尉求见。”
话音才落,最后那名风尘仆仆的校尉拜倒在地:“臣禁军校尉赵狄参见吾皇。”
李川道:“起来吧,圣旨到了?”
赵狄道:“晋州刺史王槐、都督耿非已接旨,苏公公派臣知会皇上,晋州恐有动作,请皇上务必小心,苏公公还说……”
李川笑了笑,“苏忠恕说什么。”
赵狄道:“苏公公说,皇上贸然巡驾晋州,恐失妥当,值此朝堂动荡之时,任何举动,都有可能引发韩党中人作出过激反应,还请皇上明鉴。”
赵狄说罢,再度拜伏跪倒,苏忠恕此番诤言,显然是为皇帝着想,问题是,就是不知皇帝领不领情。
李川显然领情了,而且,很感动,心说,“太监就是好啊。”
以前看历史时,李川总觉得那些皇帝怎么那么愚傻,净听信身边太监的谗言。
可真轮到他当黄帝了,才发觉很多时候,真正为皇帝着想的,反而是这些无依无靠的残缺之人。
不像朝中的文臣武将们,这些人中或许真有忠心耿耿者,然而,更多的却是拖家带口,形成无数大大小小的利益集团。
太监们就不同了,生理上的残缺,使他们不必考虑子孙后代,只活一世,自然就更容易与皇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