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岁的大齐皇帝李川死了。
死在了瑶台楼的一位青衣小厮和一个舞姬手中。
他不知道刺客是受哪方势力的指派,可是眼下,他也不太关心这些了。
因为,李川总觉得脚下这条黄泉路很熟悉,身旁两个吐着舌头的小鬼也并不陌生。
“靠,我咋又回来了?”
呆了半晌,李川猛然醒悟过来,这不是上辈子他被冤死的那片地狱么?
什么情况?!
李川大吼大叫着挣扎起来,他好不容易转生成了大齐皇帝,他还有未竟之志,他还没干掉那狗娘养的普渡坊,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请陛下骚难怒道。”
右边那吐着长长的猩红舌头的小鬼一边紧紧抓住李川的胳膊,一边安抚着。
可惜,小鬼舌头实在太长了,短短七个字,却有一半说得不清不楚。
李川怎么可能听得明白,怒吼道:“你逼逼啥呢,就不能把舌头收回去再讲话!”
小鬼竟然异常听话,一只手将长舌头卷巴卷巴塞进嘴里,顿了顿,才道:“小人说,请陛下稍安勿躁!”
“老子怎能不躁?!”
李川暴怒的口水差点喷了那小鬼一脸,“我皇帝当的好好的,我刚刚立威,我还要纵马青云上,踏平上玄境,我他妈一腔热血正要泼洒,却稀里糊涂被一条蛇咬死了,你让我如何不躁?”
那小鬼被李川贴着脸吼的鬼脸忽青忽白,正怼的不知该怎么应对。
只见左边另一个小鬼也将舌头卷巴卷巴收了,急忙劝道:“陛下息怒,这就到了。”
说话间,只见两小鬼挟着李川来到了一片朦胧云雾之中。
“什么到了?”
李川左看右看不解何意,那二小鬼却是渐渐隐去不见,就在李川要怒声询问之际,云雾消褪,他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座巍巍黑山之巅。
脚下这山,通体墨黑,高耸不知几万丈,头顶一片黄澄澄厚土,俯身向下观瞧,旦见一片汪洋血海,偶有几簇浪花翻腾,竟是一只只巨大骨鱼跃出水面。
李川被这场景骇的有些呆滞,正发愣间,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来了老弟。”
李川愕然的转过头,只见山巅另一处崖边摆了一张血红方桌,曾经见过的那位黑脸阎王正笑呵呵冲自己招手。
“老弟,这地崖绝壁,已有数百年不曾来过人间帝王了,过来坐罢!”
见了老熟人,李川稍微压下了心中怒气,毕竟他这皇帝还是人家帮忙搞的,就算再不满,也只好先依言走去。
刚才离得远,李川只看到了那尊血色方桌,并没有看到椅櫈,可等他走到近前低头一瞧,小脸不禁变得煞白,骇然着退了几步。
原来那方桌旁边,并无椅櫈,而是挺着一具白花花的女尸。
女尸手脚俱被折弯,四肢着地,头颅仰到后背上,露出仿若许质般的脖颈,虽看不清面容,可仅从嫩如初雪的肌肤形体来看,必是一绝代佳人。
目睹这等诡异恐怖的一幕,李川只觉得心脏咚咚直跳,腿肚子也跟着转起筋来。
“老弟,不妨就坐。”
阎王随手指了指,瞧那架势,似乎是让李川直接坐到那女尸挺起的肚皮之上。
“我!……”
李川想也不想的连连摇头拒绝。
这场景实在是太过于惊悚了,别说坐上去,就是多看两眼,李川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老弟有所不知,这尊阎王骑尸是阴灵郁结而成,乃是我这里最拿得出手的坐骑了,今日专程备下,怎么,老弟是要拂本座一片好意不成?”
阎王虽是呵呵笑着,语气却忽冷忽热,教人摸不准脾气。
然而,李川可不是第一次和他打交道了,只使劲摇头道:“坐不得坐不得,这东西让人看了牙碜的很,我站着就行。”
阎王见唬不住李川,遂笑了笑,挥一挥手,女尸刷地不见了,在定睛时,已然换了方石凳。
“老弟这下可是坐得了?”阎王再次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李川见状,稳了稳心神,依言走过去,详细检查确认是石凳而非障眼法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阎王为李川斟了杯酒,笑道:“昔日一别匆匆,本座对老弟可是挂念的很,不知这人间帝王的尊位,老弟享用的可还舒服?”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李川又想起自己死的实在冤枉,不禁满腹牢骚起来。
不过,还未等李川唠叨几句,阎王便出言打断,笑道:“生生死死,不过虚幻,老弟啊,本座这里有一句话,请你静听。”
李川怔了怔,伸手将那碧绿酒杯中的血红液体一饮而尽,定了定心神,才道:“请哥哥直言。”
阎王微微一笑,闭起眼眸敲着桌子淡淡唱道:“生如井中月,死后方嗅花。真时只作假,假时亦似真。世间皆虚妄,惟道天地存。恍然一梦十万年,亘古不灭是吾身。书里浪,书外沉。任他逍遥三百载,一日运在手,终是命缚人。”
阎王缓缓唱罢,却不言语,似乎是陷入某种久远的回忆。
而李川则听的目瞪口呆,愣了好半晌,心里才默默道这他妈唱的是什么玩意儿?
莲花落?
西河大鼓书?
河北梆子还是山东快板?
不诗不词不文不白,说它是歌,没半点抑扬顿挫,说它是戏,又尼玛全然不在板上。
好吧,就算这些不重要。
关键是——李川他妈的听不懂啊!!!
什么井中月方嗅花,书里浪书外沉的,李川听得简直是一头雾水!
想了又想,忍了又忍,李川最后还是想不通忍不住。
干咳一声,李川小心道:“那个……这叫箴言吧?挺好的,振聋发聩,醍醐灌顶,就是有些地方没听明白。”
阎王缓缓睁开眼眸,道:“那些地方?”
李川摸了摸鼻子,认真道:“所有地方。”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末了,阎王咧嘴一笑,再为李川斟满了酒杯,却又不经意间,问了一个足以让李川冷汗岑岑直下的问题。
“老弟,见过那个叫断更的人了吧!”
李川顿时紧张起来,习惯性的眯起眼眸,这个问题问出来,无疑说明了一个道理。
他竟然一直被监视。
而且,
似乎、仿佛、应该还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某种更高层次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