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斥候所说的发现,是在官道两旁新发现的羊肠小道。
一般来说,有人走过的地方就会有小路。可是白帝城是战时重镇,就连外出劈柴取水的百姓也必须走既定路线。更为碰巧的是,由于秭归——巫县——白帝一线城池全部都是北依山脉,南临大江,略无缺口。
这就造成了从荆州入蜀的唯一路线,就只有秭归——巫县——白帝这一条由东向西的条形走廊。
这条走廊上,有百姓聚居的聚落极为有限,这就意味着,从城池通向聚落的小路也极为有限,有限到熟悉这片地形的斥候能够如数家珍的列出每一条道路和具体方位。
在这种特殊的地形下,军队对地形的把控就显得尤为重要。
夫地形者,兵之助也。古代很多著名的城池攻防战,守方之所以会失败,都失策在地形的把控上,年代靠的近的是关羽樊城之战,远的也有秦武安君白起的鄢之战。他们都是依靠对地形的把控水淹城池,给敌军以重创。
因此凡守城一方,都会对城池四周的地形进行严格把控,尤其是一些重要的咽喉小路,大多都有暗哨监控,就连当地百姓的言论也会进行严格控制,防止有重要地形信息泄露给敌军。
在某些时候,地形情报上的胜利往往就能左右战争的胜负。
是以一直以来都以探查地形和军情为己任的斥候很快就注意到这条意向不明的小路。在老斥候给陈恪等人大略的讲明地形的重要性后,陈恪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同寻常。
老斥候道:“大军的行径路线,大多是沿官道而行,这两条小道方向却是通往山林中,而且行走路线一条急切,一条隐蔽,隐蔽的那条甚至还做过专业的掩盖措施,不过还是被老夫给察觉到了。”
陈恪问道:“有没有可能就是陛下所说的那支吴军斥候?”
老斥候点点头道:“极有可能,因为掩盖措施虽然极为专业,却并不是蜀中手法,倒像是孙吴一些府兵的做派。”
吴国的兵制十分混乱,很多将领都有自己独立的兵权,称之为府兵,不同将领的府兵,手段也各不相同,因此吴国军队可以说是三国军队中最有个性的一支。
“唔...”陈恪有些犹豫,没想到出门就撞上了猎物,看来大海捞针也并非不可能啊?不过这一下反倒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本来是想找一支吴国大军硬刚一波的。现在这头猎物明显有些太小,不符合他的胃口,不过老斥候所提的‘地形情报’的重要性也不能忽视,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去一窥究竟。
“刘老头,前面带路。”
“得嘞!”
老斥候得了命令,当下就迅速操作,两千人的军队被他分成四组,每组五百人,两组一个单位从两条小道往山林潜去,最前面还有陈恪和三十个最有实力的斥候组成的别动队,他们负责开路,陈恪负责开火,毕竟他手上握着的典藏武技才是这支军队最大的底牌,见面如果人少直接群殴弄死,人多就等着他放大招吧。
就这样走到深夜,更深露重,露重雾起,树林里不时有月光洒过,这时恰巧雾随风起,林子里又莫名的窜出一颗接着一颗的人头,在清幽幽的雾气里由远及近,这种朦胧的阴森恐怖,颇有九十年代港剧恐怖片的赶脚。
大雾弥漫,陈恪只觉得视野越缩越小,能看到的范围渐渐只有五六尺,不过一两人的样子,大家消失在雾里头,感觉像是消失去了另一个世界,他不敢放松脚程,上前拍了拍刘老头的肩。
“刘老头...我怕...”
“啪!”
陈恪还没说完,刘老头直接一甩膀子捂住他的嘴,然后一脚踩在他脚尖上,疼的陈恪呜呜直叫。
你特么是老头么?老头都这么暴力?!
“呜呜!”
“咕嘎咕?!”你忘了说暗语吗?!
陈恪疼痛之余,这才想起进别动队之前,刘老头教了他套暗语,听起来像是各种鸟语的杂糅体,据说加入别动队的都得会。
在这种密林中探路的斥候,肩负着传递情报和保证大军前路安全的重任,因此行动必须隐蔽而谨慎,用鸟语沟通不仅可以融入自然,还能不发出人声就传递情报,混淆视听,可谓绝妙。
“嘎嘎咕咕...”我忘了!
“噶咕咕!”闭嘴!
“咕咕咕...”可是我怕啊,这么阴森恐怖的森林,会不会有‘鬼’?
陈恪想说‘鬼’的时候愣了一下,老头好像没教他‘鬼’的鸟语怎么说?情急之下手舞足蹈,极尽手势的想描绘出一个‘鬼’字。
可是刘老头又没接受过哑语训练,哪里看得懂?只以为陈恪在提什么无理的要求,他本身是个很死板的老头,直接无情的回绝:“咕咕嘎嘎嘎咕!”怕个鸡儿?怕你还想当将军?回家玩泥巴去吧!
“咕咕嘎咕。”我怕的是...,又不是吴贼!陈恪又用手描绘了一下‘鬼’。
“???”刘老头有些懵,你怕啥?旋即他摇摇头,“咕噜咕噜咕噜”真不知道像你这样的人怎么领悟典藏武技的。
陈恪有些气急败坏了,老爹这么多年只带他东奔西走杀过贼寇,又没让他孤零零走过这么恐怖的夜路!再说我还没弱冠成年,我怕鬼我有错吗?你可以质疑我胆小,但不能质疑我的武技天赋!他两捂着嘴对鸟语,跟队伍已经有了些偏移,不知不觉竟走到一处山谷,身后的斥候拉了拉陈恪,示意再走就要掉下去啦。
虽然这山谷就是个大坑罢了。
刘老头前面的斥候也在发鸟语,示意他们别磨蹭,赶紧跟上。
“咕咕咕!”快跟上,别磨蹭!
“嘟嘟噜!”来了来了!
“咕咕噶咕...”我怕......!!陈恪还在那描‘鬼’。
四周都是鸟语,这时山谷中突然传出一声小声哔哔:“什长,今晚的鸟儿有些喧嚣啊...是不是因为起雾了的缘故?”
这突如其来的人声吓的所有鸟语都为之一静。
“咦,咋不叫了呢?”
一旁传出一个声音,听音色就是个粗犷男:“嘘,这还在卧伏呢,你他娘哪那么多废话?这鸟都被你吓的不吱声捏!”
小声哔哔的男子停顿了一下,接着小声哔哔道:“什长,你说会不会是蜀贼的斥候,他们在用鸟语对话?”
“神经病!”暴躁什长嗤笑一声,“这一会嘎嘎,一会咕咕的,你说出个意思来给我来听听?不要没事神经质,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判你脑疾,让你免役,你啊,老老实实的当兵,别耍花样。
“...说啥?鸟不叫了?那是被你吓的,别出声,待会他们就叫了!”
两人停了一会,果然就听见雾气深处又响起鸟叫声。
“嘎嘎咕咕”
“咕咕嘎嘎”
有只鸟叫的还特别生硬,给人感觉就好像是刚出声的幼鸟似的,发音都有些变形。
这时卧在地上的小声哔哔男突然感觉手被踩了一下,顿时疼的‘嘶’出一声。
“谁?谁踩我手了?”
“我...”一声威严的声音传来。
“你...”小声哔哔男定睛看了一眼,雾太大,他没认出是谁来,“你是谁?”
谁知对方竟不接他话,而是一手握在胸前,一手按着佩剑,声音威严的道:“刚才谁在那大声嚷嚷的?军中噤声你们不知道吗!给本将军出来!”
说话的人正是陈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