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道:“其实将这件事情一分为二的看,赵子几发现了贾蕃的罪过,不过因为他自己在东明县行为不端,让所有人都怀疑他查出的罪证不可靠。那我们完全可以请求陛下重新派人办理此案。至于赵子几到底有没有有罪,该谁查就让谁查,我们大可不管。”
王安石点头,对自己儿子的这份心智还是挺满意的。
曾布道:“元泽话说的不错。不过有一个问题,东明县属于开封府界,要查案自然要开封府的人去查。而开封府中倾向于我们的人,也就仅仅只有赵子几一人而已。即便陛下同意重新彻查东明县民上告的案子,开封府派出的也是旧党中人,查出的结果对我们依然不利!”
听曾布这么一说,众人都皱了眉头。
邓绾道:“要不王公再向陛下举荐一个人来查。”
王安石道:“上次我举荐的赵子几,这次不好再举荐。况且如子宣所言,开封府中再没有可举荐的了。”
王雱低着头想了想,道:“举荐倒是不好举荐,但若是有人主动提出去查东明县民一案,我们就可化被动为主动。”
“主动?”
王安石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道:“雱儿这主意虽说不错,但谁会主动揽这事情?若是我们主动,必遭旧党反对,更显得我们心虚。”
邓绾、曾布等人也赞同王安石的说法。
王雱道:“眼下东明县民一案没有结果,旧党的人势必比我还着急。他们定会再次提出罢黜募役法,只要我们坚持东明县民一案事实未清,官家必然会要求再派人查。权知开封府事韩维定会举荐人选,无论韩维举荐何人查案,爹和诸公在朝堂之上要公开反对。争执不下之时,让吉丰主动站出来接手查这个案件,官家必然会同意。”
“吉丰?”曾布疑惑,道:“吉丰的身份是翰林侍读学士、提举兵器事,并不负责查案,让他主动揽这事儿,必遭人非议,不太妥当。”
王雱笑道:“并非叫吉丰查案,只需叫他全程督导即可。实在不行,可以‘此案关系重大,为防营私舞弊’为由,提出由吉丰来跟进。翰林侍读学士本来就是官家的身边人,来跟进这种重大的案子名正言顺。只要有吉丰在,料想旧党那帮人也不可能搞出什么名堂。”
王安石点头道:“如此甚好。雱儿你先去跟吉丰说好,我们明天早朝便把这事办妥。”
原本打算冷眼旁观的古瑞,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新党一伙拉上了贼船,当王雱专程过来找他说这事情的时候,他虽然很郁闷,但完全没有办法拒绝,毕竟现在他还没有实力与新党抗衡,更何况他总得考虑王堇的感受。
王雱离开后,他立即找吴亏来商议此事。
吴亏道:“大人,其实你该明白,东明县民告状的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论。王公和新党中人希望得到的结果是募役法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东明县知县贾蕃;而旧党中人想要得到的结果是东明县知县贾蕃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募役法。所以,不管旧党中人派出谁去查案,得到的结果一定是后者。而你若真作为督查跟着过去,新党希望你得出的结论一定是前者。就像当年的阿云案,谁对谁错根本不重要,新旧两党各自代表的立场已经决定了各自的态度。”
古瑞惊道:“敏速兄竟然还知道阿云案?”
吴亏道:“当年这案子闹的轰轰烈烈的,全大宋稍微关心时事的人都知道,我知道当然不足为奇。”
吴亏提到了阿云案,让古瑞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念头。当年由于新旧两党争执不下,宋神宗赵顼对此案的判决采取了和稀泥的态度。当时的皇帝不愿意打压新党,也不愿意为难旧党,为了朝政的稳固不得已采取了这种策略。
古瑞皱着眉头道:“其实这个案子的结论也不重要。”
“何解?”吴亏疑惑问道。
古瑞缓缓道:“重要的是官家的态度,官家希望要一个什么结果?”
吴亏想了想,突然顿悟,笑道:“大人不仅仅是大学问家,更是大谋略家,这么重要的信息我怎么就没有考虑到呢?大人说的不错,不仅案子的真相不重要,新旧两党期盼的结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人要将官家期望的答案交出来,不然这事儿不仅没完,恐怕大人前途也黯淡!”
古瑞问道:“敏速兄觉得官家期望的答案是什么?”
吴亏道:“大人这不是考我吧?这问题也太简单了,如今大宋国库空虚,王公的新法刚刚才让朝廷的收入有了好转,这个节骨眼,官家当然是要维护新法,所以需要的结果不言而喻。”
古瑞轻松地伸了伸腰,道:“如此问题也就简单了。”
吴亏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果然,很快皇帝的旨意就下来了:命提点开封府刑狱魏如凡前往东明县重新查清民众上告一案,命古瑞作为案件督查一同前行。
临行的前一天,王堇专过来陪古瑞。
她一副忧伤的样子,古瑞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王堇叹道:“吉丰,你是不是觉得很多事情很难办?”
古瑞轻声问道:“你怎么有这种想法?”
王堇道:“我也知道新旧之争日趋激烈,眼下更是势同水火,虽然我与爹爹、哥哥一样,对旧党的人很不屑,但平心而论,旧党之中也并非全是坏人,有许多人其实也抱着一颗赤诚之心为国为民,比如苏子瞻公,他们的意见也并非全错。然而朝中新旧对立,凡旧党的新党必反对,凡新党的旧党必攻击,不问对错,只问立场。但是吉丰你是一个明理之人,很多时候明明知道旧党没有错,因为我的缘故,也不得不支持新党,心中肯定很纠结吧?”
古瑞笑道:“你不要想这么多了。女子思虑太多容易老的快,别年纪轻轻脸上长皱纹我就亏了。”
原本一脸严肃的王堇,被古瑞这句话逗的似嗔还喜,小声道:“老的快也是我吃亏,跟你又有什么干系?”
古瑞一本正经道:“怎么没干系?你是我娘子,本来我要娶的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你再东想西想我就要娶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你说我亏不亏?”
王堇又气又郁闷,道:“吉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