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堇点头，叫自己的丫鬟出去看了看，丫鬟回禀道：“李大人已经走了，阿郎在书房里。”

古瑞向王堇告了声罪，立即起身去了书房，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王安石听到敲门声，朗声道：“进来。”

古瑞推开门，缓缓走了进去。

“吉丰。”王安石有些意外，“你不是在花园里陪着堇儿么？”

古瑞道：“刚从花园里过来。有一件事情想向王公禀报。”

王安石笑道：“什么事这么郑重其事的？”

古瑞老实道：“王公还记不记得高通普？”

王安石点点头道：“记得。你不是说他推行新法有功，还要引荐给陛下吗？”

古瑞道：“已经见过陛下了。陛下对高通普也比较满意，准备提升他为监察御史里行。”

“这是好事呀。”王安石欣喜道。他之所以欣喜其实有两个原因：一则他虽然不熟悉高通普此人，但按照古瑞的说法，高通普是支持新法的，而且推行新法有功，这样的人能得到提升，又壮大了新党的力量，他当然高兴。他高兴的第二个原因：自己这女婿虽然官职不高，但在皇帝面前的分量越来越重了，他推荐的人能得到皇帝的首肯而且能给予升职，可见古瑞对皇帝的影响力多大。

“好事是好事。”古瑞有些尴尬，不太好意思地道：“可是陛下说要在明日早朝众臣工商议后再正式任命，我是怕……”

他还没有说完，王安石便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问道：“吉丰是怕旧党的人阻扰生事？”

古瑞点了点头，道：“所以我才提前来跟王公汇报，若是有人要阻拦这事，还希望王公能够鼎力相助。”

王安石抚须大笑，道：“吉丰呀吉丰，这件事还用得着专程来给我禀报么？怎么说也是你推荐的人，又是支持新法的才俊，即便你不说，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如此多谢王公了。”

第二天，早朝。

果然皇帝刚刚将对高通普的任命宣布出来，立即就有旧党的人站出来反对。

“陛下，臣闻高通普虽然治县有功，但能力远不及监察御史里行一职。既然已经召他回京担任权发遣三司度支判官公事一职，已体现陛下对基层官员的爱护，宜维持原任命。”

此话一出，冯京、韩维等人纷纷附议。

因为高通普是古瑞举荐的，所以他不便立即站出来，不然显得目的过于明显。

王安石出列道：“陛下，老子在《道德经》中说：‘治大国若烹小鲜’，可见世间百事都可以以小观大，高通普乃进士出身，任知县一职时又治理得当，造福一方，可见能力突出，若仅仅放在权发遣三司度支判官公事这样的闲职上，实属浪费人才，臣请将其提升为监察御史里行一职。”

冯京冷哼道：“支持新法的在王相眼中肯定都是人才！”

王安石不以为然地回击道：“支持新法的是不是都是人才不知道，但因循守旧的都是庸人却无疑！”

“你说什么？！”冯京大怒。

王安石毫不示弱，叫道：“我在说事实！”

“好了，好了。”赵顼止住已经吹胡子瞪眼的两人，沉声道：“朕封高通普为监察御史里行跟他支不支持新法没有关系，而是看中他的能力，诸位臣工不要为此再争执。”

“冯卿！”

“臣在！”

“如若卿知道哪些治理的能臣，也可向朕推荐，朕定当重用！”

赵顼这做法分明是打了旧党一个大嘴巴，又拿两个枣来哄着。旧党的人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却也说不出官家的什么不是来。

早朝结束，原本提心吊胆的古瑞终于放下心来，这下对高通普的任命是稳了。高通普的任命于他而言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一来从现在开始他真正算是开始经营自己的势力了。二来监察御史里行权利极大，看谁不顺眼就弹劾谁，这种弹劾比一般的大臣上书弹劾要严重的多，有了高通普在，他以后也可以看谁不顺眼就叫高通普弹劾谁，这感觉就像手里拿着枪，谁惹老子老子就朝他开枪，打不打得着另说，至少心里舒坦！当然这说的有些夸张，但感觉上就是如此，这怎能叫他心情不好？

他从皇宫出来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高家。

在高家的大厅里，他将这个喜讯讲了出来，高言许和高通普闻之都欣喜异常。

高通普道：“原本我准备了一双百年的玉镯送给王堇小娘子，现在看来这礼是太轻了，拿出去叫小娘子轻看了我。我得仔细想一想，换一换才好。”

古瑞道：“珍奇兄别这么客气。”

高通普笑道：“吉丰，我跟你可真不客气。我这是送给王堇小娘子的，跟你没有啥关系，你别自作多情瞎参合。”

他看着高言许问道：“爹，你那里有没有什么适合送给小娘子的东西？”

高言许想了半天，道：“还真没有。不过不着急，汴京城里又不是蜀地，要啥没有？改明儿我叫你娘和你妹妹出去逛一逛，女子家的东西她们懂，叫她们去帮着选一选，选贵重些，不能失了礼数。你看这样成不，儿子？”

高通普点头道：“也行！”随即又叮嘱道：“不过小娘子是官宦世家的小姐，学问又高深，所以送礼的不能是俗物，什么金簪子呀、大珍珠呀这些就别来了，不然小娘子不喜欢不说，也显得我们家俗气，一看就是商贾之家！”

高通普说这话中夹带着对自己这个商贾家庭的一丝轻蔑，要是古瑞是他爹，早就生气了。然而高言许丝毫不觉违逆，甚至忙点头道：“普儿说的是！以后在吉丰贤侄的提携下，普儿的官位必然越来越高，若我们还是处处显出商贾习气，会叫人看不起你。我们以后都要注意。我会专门给你娘和你妹妹说清楚，选礼物时必须带着文气和雅气，万万不可失了脸面。不过你也该放心，你妹妹自幼也读书，不像我这么市侩和俗气！”

古瑞坐在一旁，听着这两父子的对话，简直无语！这世道上看不起自己背景的人很多，但看不起自己还要刻意拿出来贬低一番的他这还是第一次见。不，也不是第一次，以前高通普也在多处说过看不起自己商贾之家出生的话！

这或许就是历史的局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