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宝石宫作为一个国家的权力中心,内部总是存在着各种各样的斗争。
不只是王室宗亲们在为了权力而进行各种各样激烈凶残乌烟瘴气的你争我夺,还有仆人女仆这类的底下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仆人侍女们这群王宫中最多的一个群体,他们的斗争才是构成整个宫廷斗争这个畸形文化的主体,就连王室宗亲们他们的斗争也是需要依靠着这群王宫内的基层人员进行的。
他们参与的斗争不知从何时开始也从未结束过。
在塞勒涅公主和她的母亲卢娜三世女王以及树心王子阿莫汗会面结束后,女骑士琼就开始了塞勒涅公主交给她的任务,去处理那些谣言散播者们。
至于塞勒涅公主和她的母亲卢娜三世女王还有她的哥哥阿莫汗王子三人会面所讨论的是什么,女骑士也不知道,因为参与者只有王室家族的核心三人没有一点内容外漏,除了当事三人外再无他人知晓。
不过女骑士知道的是就在这次谈话后她能够感觉到的,从她所接触到的人和事总的来看大王子的树心宫和塞勒涅公主的枫露宫之间的波涛暗流明显要缓和了许多。
她不知道卢娜三世女王陛下做的到底是否正确,她只是觉得有些不公平,对于塞勒涅公主的不公平。
从她在完成骑士课程的学习后在卢娜三世女王手下担任过半年职务的她就被指派给了塞勒涅公主。
女骑士和塞勒涅公主两个都有着同样悲惨经历的女人比较投缘,相处很好。
女骑士是因为自己体会经历过战争的残酷,再加上正是年轻被封为了骑士又被封为了宗教圣人,心中总是有一些不同于普通女人的想法的。同时在骑士学院这个都是男人的地方,她在这里学习的时候一直都是把自己当做一个男人一样。
而当时的塞勒涅公主还没有在丧夫之痛中有所缓解,虽然她到塞勒涅公主手下距离那场战争结束已经过去一年半。女骑士的到来简直就像是给塞勒涅公主打了一针强心剂,同样为女性并且和亡夫参与了同一场战争的女骑士更能让塞勒涅公主产生亲近感。同时,追求男人办得到的事自己也要办到如同男性一样严格要求自己的女骑士,也更能让还处在丧夫之痛中而缺乏依靠和安全感的塞勒涅公主产生足够的安慰。
这些条件只是一个基础,只靠这些当然是远远不够的。两个人关系后来如此的密切还需要两个人的性格相契合,也就是两个人投缘不投缘的相性问题。
女骑士出身一个贫穷的农户之家从小形成了忍耐、坚强、乐观的性格,经过战争的打磨和皇家学院与骑士学院的学习后她已经是一个内敛的外柔内刚的女子。这样的女骑士对于一些东西或者一些事情也比那些贵族出身的骑士们还有那些普通侍女和女官们更加看得开看得深,也更加让塞勒涅公主喜欢。
同时具备男人办事的雷厉风行和女子处事的细心的女骑士与失去心灵依靠和归宿的塞勒涅公主在接下来的相处中,就如同两碗水到了一起,两个女人相互越加了解相互之间也越来越信任对方。
如果不是塞勒涅公主和女骑士身份地位相差太大,两个人可能会成为一对十分要好的姐妹或者更加亲密的关系。
此时在枫露宫的一间不知道具体位置的地下室中。
地下室十分的阴暗,就如同牢房一样。
这里确实是牢房。
这间房里没有任何的窗户,为数不多的几个光源就是墙上的四个火把还有整个房子中间的一团在黑黢黢的铁盆子中燃烧的篝火。在摇曳的火苗幽幽光芒照耀下,这间地下室格外的阴森恐怖。
因为长期在屋子里点火而熏黑的屋顶与墙面上映着地下室中摆放着的各种东西的影子。在这些各种奇怪的器具的影子中最大的影子就是一个牢笼,带着尖刺的牢笼。
阴影在火光下闪烁跃动着,牢笼的笼条的影子和笼子内的人影子一起颤栗着、发抖着。
除了金属锁链碰撞声与火焰中的木柴爆栗声之外地下室内只剩下那笼子中的人们的抽泣声。因为这些杂音,整个地下室显得阴森安静。
可怖的安静。
有时候安静比喧闹更加可怕。
牢笼中关押着七个女人,她们衣衫不整脸上还带着恐惧的表情,如果靠近了甚至还能闻到一股尿味。如果不是里边关着的人早就被饿了一段时间笼子也被清理过,还有可能闻到一股臭味。
她们都是塞勒涅公主的枫露宫中的女仆。
此时这群女仆们无一不低着头颤抖着跪在笼子中,而在她们与笼子前的篝火前摆着一张椅子。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面目表情冷静如水却在火光下狰狞无比的女人。
一个面目表情冷静如水却在火光下狰狞无比的穿着一件厚重盔甲的女人。
女骑士,琼。
篝火就夹在牢笼与这个女人的中间,火光照耀着牢笼,盔甲反射着火光。
冷酷而安静。
女骑士冷漠的脸庞在火光的映照下阴影分明,隔着一堆火看着就如同一尊毫无感情的雕像,她就这样如同一个雕像一样坐在椅子上。
她的目光看着牢笼中的女人们如同看着一堆垃圾一样。
她冰冷的如同寒霜的声音从她的口中发出:“还有谁?”
笼子中的女人每一个都神色各异但是都脱离不了一个词,恐惧。
随着那如同寒霜的声音回荡在地下室的墙壁间,她们也如同穿着身上那件破烂的完全不能遮蔽躯体的褴褛衣衫在如刀似剑的寒风吹过时一样,瑟瑟发抖。
女骑士“啪”的一拍椅子,站起来,她的眼睛中倒映着面前火盆中的熊熊火光,那火光就如同她的愤怒直接在她的眼睛中具现成形一样。
那眼中炽烈的怒火如同她口中发出的彻骨的极寒:“我再问一遍!还有谁!”
笼子中的一个女人抬起头,她的左边眼睛红肿紧闭着,另一个眼睛带着无助可怜的神情看着椅子上的那个魔鬼一样冷酷无情的女人,她就是之前在雷露小姐和恩薇小姐被送给马林后侮辱讨论雷露小姐恩薇小姐和女骑士的那群女仆中的一个。
但是此时她已经遍体鳞伤,衣不遮体,就连半个上身都露了出来。她的头发蓬乱,脸色苍白憔悴,在裸露的皮肤上还能看见一道道伤痕,完全看不出曾经肆意开口的那种得意样子了。
“骑士大人,我能说的已经都说了!我实在是不知道是谁把这些东西散播出来的啊!骑士大人饶了我吧!”
女骑士又缓慢的坐回了椅子上,眼睛锁定了说话的女人,看着她,盯着她,瞪着她,女骑士拉着长音缓慢的说道:“你真的不知道吗?不是这样吧?”
没人说话,整个屋子又回归一边死寂,如同死亡一样的寂静。
“没人说话了?”
女骑士目光扫视牢笼中的每一个女人,她的目光如同利刃,看着这群女人时,这些女人无不感觉一把冰冷的匕首轻轻地贴着她们的咽喉上划过,带着冰冷和死亡的恐惧感。
女骑士身体后仰靠着椅子背,长叹一口气,她闭上眼睛那把划过牢笼中女人咽喉的匕首被收了回去。
“来人,让她们张嘴。”
女骑士说完站起身,地下室门外走进来了两个蒙面男人,女骑士看了看他们,走出了地下室。
走出地下室关上门后的女骑士突然如同生病了一样,被人打碎了全身骨头一样,她重重的摔靠在了墙壁上,金属盔甲和墙壁碰撞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在地下室外的走廊中回荡。那声音就像一个幽灵在走廊中徘徊。
女骑士后背贴着墙,一点一点的随着地下室中的传来的女人们的凄厉的呻吟声惨叫声一点一点下滑着。直到她再也无法下滑,她坐在这潮湿阴冷的地下走廊的地上了。
她仰着头目光呆滞僵硬的看着漆黑幽暗的只有火把作为光源照亮的走廊的顶部。
她不知自己怎么了,她听着门内的惨叫,她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自己这是怎么了?她的内心开始反复质问自己。
此刻她在地下室内表现出来的冷酷无情,都已经消失不见。
她努力的想把自己在那群不知自己到底犯了多大过错的无耻女人面前装成一副恶魔的样子。她尽力,她努力,可她却觉得自己始终做不到那样的狠心,她能够在战场上斩杀任何敢于挑衅的敌人。可是在这里用各种酷烈的手段去折磨拷问那几个女仆,她真的做不到。
如果不是为了塞勒涅公主殿下她永远也不愿意去做这些。
如果不是那些谣言污损了塞勒涅公主、自己、那个男人,她可能一辈子都不想来到这个漆黑阴暗到能够给与灵魂折磨的地下室中。
她在面对门内的那些女仆时尽可能的去想着谣言给塞勒涅公主和那个男人带来的坏的影响,这样她才能让自己更加接近恶魔成为恶魔。
她为什么不去想对自己的影响?
虽然那谣言的恶毒让她都不忍去听,但是她不怕。谣言可以侮辱一个公主,可以侮辱一个骑士,可以侮辱一个国王,但是没有谣言能够侮辱一个被封做圣人的人。
她要保护公主的名声不被受损,她要保证那个在她心中影响越来越重要的男人的名声。这是公主的命令以及她的身份赋予她的责任。
她想到了马林,那个男人。
她不傻,她也知道他最初接近她是带有着目的的。但是自己和他在这么久的交流后,自己和他好像都发生了改变。
他的目的性不见了。而且两个月间,她自己的态度也不知不觉的发生了改变。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这么长时间追着她有事没事就和自己说话,曾经那些追求她的男人没有一个能在她的冷言冷语暴力威胁下坚持这么久。
地下室中传来了金属撞击的的声音,传来皮鞭的划过空气的声音,传来木棍敲击的声音,传来了那完全不像是人类发出的惨叫的声音。
这些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女骑士靠着墙坐着,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听到并亲口下令做这样的事。
一些声音景象都像是来自生命之树树根之下那个炙烤焚烧败类残渣的地狱。
门突然开了,女骑士赶紧站起来,脸上表情重新归于严肃。蒙面的男人们走出来,恭敬地对女骑士说道:“大人,她们愿意说了。”
女骑士点点头,看着两个让她也有些不舒服的拷问者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女骑士走进地下室。她看见牢笼中的女人们衣服都已经化作了碎片,她们每一个人都双目无神的躺在牢笼中,身上残留着各种各样的动用刑罚留下的伤痕。那些手段的残忍,光看伤痕就让人不忍直视了。
她能够去面对一个人的痛快的死亡,却无法面对一个人接受残酷的折磨。
女骑士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来到牢笼前,她看着那些呆滞的女人们,心有同情,但是想到那些恶毒的流言还是强压下同情之心,“说吧!把所有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
女人们挣扎爬起来纷纷开始说着自己知道的东西,从恩薇小姐睡了无数人进入蓝宝石宫的流言,到雷露小姐受神眷顾拥有自愈能力在奴隶贩子那里每天都过着糜烂的生活的流言,再到女骑士她和公主殿下和马林的神秘故事,传播这些恶毒谣言的所涉及每个她们所知道的人不管是不是参与编造这些恶毒谣言的人都被供述出来。
她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仇恨让她们编造了这样恶毒的谣言!
女骑士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着记录员记录好的供词,她转过身面对着地下室的大门对外门的人说道:“进来,结束她们的痛苦吧!”
地下室的门再次被打开,那两个蒙面男子走近来。
牢笼中的呆滞的女人们再次挣扎起来,她们不想死,虽然经过了种种痛苦的折磨,但是她们还是想活着。痛苦让她们更想去再次体会感受生活的美好,她们真的不愿意去死。
她们无助,她们可怜,他们悔恨,她们骂着诅咒着那个让她们经受痛苦又要走向死亡的女人。从她们还能发出声音的口中所说出的语言格外的难听刺耳。
女骑士背对着牢笼里挣扎的女人们,她认识她们每个人,每一个人她都算是熟悉。她听着她们的咒骂,心中一时不知如何。
“你这个恶魔!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不!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女人!你就是个魔鬼!被男人嫌弃的恶毒女人!我诅咒你!我们诅咒你!”
这是女骑士在离开地下室时听到的这群女人们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一切都重归寂静。
她没有回头,她不敢回头。
就这样一直走到了光明的枫露宫的大厅中,她才感觉得到了解脱,一下没站稳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