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距离赵乾所在英灵山山脚不远的青松下。白宁面容肃然，双腿并拢，笔直站立，目光直视英灵山。

赵乾三人在英灵山上干活，他就在这山下默默看着，以白宁的目力，距离虽然远了点，但是，还是看的一清二楚。

就在这时。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双手推着轮子滑了过来。白宁一见老人，登时弯腰鞠躬，然后招呼了声，“宁教官好。”

没错，就是宁教官。

在他面前，白宁仿佛回到了二十几年前自己还是武科生的时代，不过岁月易老，那时候的一身铁血气息正值壮年的教官，此时不仅双腿没了，两鬓也开始发白。

看着那苍老的面容，白宁嘴里苦涩，宁教官不是别人，早年已经武道有成，这样的武者，如果不是受到巨大的创伤，武道根本受到了摧残，即便失去双腿，即便岁月老去，依旧可以维持容颜依旧。

可是如今，宁教官却已经如此苍老。

韶华易逝，英雄白发，悲凉莫过于此。

老人欣然接受了白宁的鞠躬，“小白啊，又在带学生了。”

“是的。”

“还是在这监督学生偷懒吗？”

白宁脸上不自然的点点头，对于这位培养自己成才的宁教官，白宁就是有脾气也发不出。

“呵呵，人老了，这话也就多了。”

“别嫌我啰嗦，其实，现在的孩子们，都勤奋的不得了，只有极个别才会偷懒。我们该担心的是他们拼的太过头了。”老人遥看着不远处的英灵山上说道。

白宁没有同意老人的观点，“大秦后继有人，但是，哪怕只是有一个偷懒，我也不希望出现在我的队伍里。”

“先烈们血洒战场，用生命换来他们的安稳成长，而他们只是来打扫一下先烈的灵位，如果这还要偷懒，不能做到一桶水只清理一个牌位的话，无论是谁，都不配作我白宁的学生。”

老人没有反对白宁的话，一桶水只清理一个牌位，虽然没有明确要求，但是，从英灵山最初开始，这就是一个流传下来的传统。

先烈流血，后人流汗又算得了什么。

老人努力看了看，忽然落寞的摇摇头，”我想，你在叫这群孩子去清理英灵山的时候，也没特意交代吧。“

“如果这还要教，那没有任何意义。”白宁缓缓说道，老人听了没有反对，也没说话，默默微微点头。

半响。

”人老了，看不清了，这群孩子，应该没有偷懒吧。“

“还行。”白宁说道。

老人听了一边说欣慰一边又是摇头，“你啊，嘴里总是很严厉，以前在我的队里，你就是对自己最狠的那个，这群孩子，做你的学生可不容易。”

白宁默然。当年，您也不也一样的严厉么。

接下来，这一老一青年，就这样默默处在原处，面容肃然，默默看着远处的英灵山。

那里，有他们的先烈，也有他们的师长，有他们的亲人，有他们的好友，也有他们的同袍，亦或者还有他们的学生。

”人老了，变的多愁善感了，有时候想着自己能不能不老死在床上。但是仔细想想，或许自己真的老死在床上，会更好。你说矛盾不矛盾。“

白宁闻言无言，宁教官说的什么他很清楚，这也是大秦伤退战士们的普遍心态，虽然他们还在大秦的其他地方尽力发挥自己的余热。但是，他们终究是战士，是武者，是一群敢和虫族鬼族搏命的斗士，当然不甘就这样老死或者病死在床上。

对他们来说，战死沙场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可是，他们已经伤退了，如果真的到了要他们重新上战场的时候，可想而知，那战况又到了何种惨烈的地步。

而那种事情，谁都不想遇到。

所以，哪怕他们一心想着重回战场，但是也不想是这样的方式重回战场。所以，对他们来说，他们可以平安老死在病床上就是福，而且不光是他们自己的福，也是湘城所有民众的福，更是整个大秦的福。

天慢慢黑了。英灵山的地灯亮了起来，夜晚的英灵山，更像一把指示前路的巨剑，教导后人前行的方向。

而此时，赵乾三人并排坐在英灵山西面山脚不远处的台阶上。一整天的劳动，让三人有点疲惫，但是三人出奇的没有喊一句累。

稍微休息下，恢复补充体力后，他们还要继续劳动。

“你们完成多少了？”赵乾突然问道。

“不到十分之一。”赵雅欣答道。

“一样。”林峰也跟着回应。

“我还少一些。”赵乾听完两人说完笑道，而听赵乾这么说，赵雅欣和林峰两人也是同样露出了笑脸。

为什么笑，各自都非常明白。

祭拜英灵山，清理英灵牌位，这是无比庄重的事情。

或许一桶水理论上可以清理好几个甚至更多的灵位，但是，自英灵山诞生开始，几乎没有人会这么做。

一桶水，只清理一个英灵牌位。

一个英灵牌位，独用一桶水。

而且每清理一个，抹布和水桶必须反复清理干净。

这不是什么无聊的形式，而是对先烈们发自内心的敬重。

夜风吹来，松树枝条摇摆，仿佛在给逝去的英魂引路回家。

”或许，若干年后，我们也会化为骨灰，躺在这英灵山上。“赵乾站起，遥看着高耸的英灵山，夜晚中的英灵山，在灯光的衬托下，显的更加高大雄伟。

”不是或许，而是一定。“赵雅欣紧跟着站了起来，声音也从来没有的坚定和郑重，”我们终将战死，但如果战死，我希望可以葬在英灵山巅！“

”我也一样！“林峰也跟着站了起来。

三人目光遥看英灵山巅，仿佛那里存放着属于他们的一个位置，微风吹过少年额前的发丝，三个青葱少年互相对视，目光充满热忱。

在这一瞬间，三人仿佛找到了共鸣。

”我发誓！“赵雅欣率先伸出了手掌放到三人中心。

赵乾心中惊讶，但是也跟着毫不犹豫伸出了手抓在了赵雅欣的手背，”我发誓！“

”我发誓！“林峰紧随而上。

夜空下，英灵山前，三只年轻的手紧紧抓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