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狗看着眼前的物品，表情异常严肃。

“换个身份会如何呢？”他沉思着，

“天下之鄙尽在己”他觉得用这句话来形容自己最合适不过了。

傍晚父母还没下班，他一个人沿着马路走，看着渐渐明亮的霓虹灯。

“这城市真繁华！”他感叹道，他也感受到了自己在这繁华灯火下的突兀

“可惜，我不属于这里”

微风拂起他的头发，他感觉异常舒适，大脑开始飞速旋转，他觉得他比平时变得更聪明了。

此时迎面走来了一群高中生，三男二女。

他们穿着白色加蓝色纹路的校服，皮肤白皙，头发飘逸；背着双肩书包，有说有笑的迎面走来。

他看着自己肮脏而油的衣服，暗自忖度：“我和他们一般年龄，简直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应该能体会到幸福吧”

那几个高中学生一路谈笑风生，有说有笑，走到李四狗面前，他呆呆的矗立在原地

有那么几秒，他们围在李四狗周围，在那一刻，李四狗感受到了憧憬，纯洁，还有希望；然后远去，他望着他们的背影，那校服干净而整洁，容不得半点灰尘。

“他们真幸运”李四狗心里沉思道

“他们才配有理想，而我却在他们憧憬未来的时候忙着改变命运”

“他们生来就没有需要改变的命运”

李四狗恨透了那片贫瘠的山梁，他看着慢慢暗淡的天空，想起了那张身份证的主人

“他真是个可怜人”他默念道。

他还记得那只手，虽然瘦弱，却力量惊人，那手指的断痕是上山砍柴时刀劈的，这种伤疤他不会认错。

车来车往，人来人往，他感受到了异常的孤独，那是他从前所没有的，他瞬间感觉到自己在这霓虹灯里就是个异端。

自己就像是阴暗下水道里的老鼠，肮脏而渺小。虽然说人贵有自知之明，但是可悲的是有了自知之明却无法改变，他忽然觉得，父母，表哥，陈大伟他们是幸运的。

他把手放在兜里，摸着那个塑料袋。

“或许我可以改变呢”

他沉思道。

可是身边没有一个德高望重的贤人给予他建议，他又极其讨厌他身边的人文交流，于是他变得孤立而不伦不类，既融不进那些庸俗不堪的圈子，也融不进那些中学生的圈子。

他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路边，路人会怎样呢？不过是明天的一则新闻，或则就和路边死了个老鼠没什么两样。

李四狗有了一个大计划，他不想这样下去了，他想走进那团霓虹灯里。

他去菜市场买了许多菜，回家做晚餐。

当晚父母还是狠狠的责备了他，这一点他早就习惯了。

“你今天又没找到工作对不对？混账东西！”父亲把筷子一摔，狠狠的骂道

“你以为你做饭了，我就不骂你了？你看你表哥，一年为家里挣多少钱！你看看你，高不成低不就的，你觉得你自己很能干？你也不看看你这幅样子！”

李四狗不说话，边吃饭边流着眼泪，父亲昨天说今天他找不到工作就不要他进门，可他依然还在坐这里吃饭。

午夜，李四狗听见父母鼾声如雷，白天的劳累过度，沾枕头就睡着了。

李四狗睡不着，他在做着思想斗争，他痛苦万分，一会落泪，一会儿沉默，到凌晨三点，他做出了决定。

他行李不多，就几件衣服和几张银行卡。

空气安静的连心跳都能听见，他花了三分钟一点点的拔开门栓，铁门发出一丝合页转动的声音。

又是一个安静的夜晚，而此时李四狗的内心却是翻江倒海，五味杂陈，他抬头看这天空，满天繁星和一伦圆月把天空照的澄澈无比。

李四狗打不到车，他顺着马路往前走，偶尔有几只老鼠从他面前跑过然后钻进道路绿植里，发出莎莎的声音，除此之外他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他越来越心神不宁，心里忐忑不安，如此安静的月夜正好使头脑冷静下来，他每向前一步害怕恐惧就增加一分。

他又坐在路边石阶上，试图把心情平复下来。然而却越来越心神不宁，他猛然发现，东方仿佛有了一束白光，他即刻紧张起来，终于小贩推着小车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

他稍微松了口气，买了三份早餐，走了一个小时，又回到了那间租房。

他把包袱放在床上，此时父亲也刚刚起床，掀开帘子看着他。

“我去买了早餐，一起吃吧”

“你今早怎么起那么早”父亲疑惑的问道

“我想着找工作啊”李四狗笑着回答，那种笑容出奇的和善。

“你要不去我们厂里上班吧”父亲建议道

“你又吃不得苦，我们厂里那活儿你应该也做不了”

父亲随即又说道

早晨李四狗径直走向一家电子厂，都没看工资待遇就填了表，成为了那家电子厂的员工。

工厂通知李四狗次日来上班，办好登记的李四狗去书店，按照“工商管理”专业的课程买了一套书。

那些书晦涩难懂，特别是一本叫《线性代数》的书更为难懂。

他还跑了趟打印店，不一会儿一本贴着他自己照片的毕业证书就打了出来。

他把毕业证和身份证都藏在了被子底下。

父亲下班回来听说李四狗找到了新工作十分高兴。

“以后安心上班，不要七想八想的”

“嗯”

他回答道

李四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面色憔悴，但是眉宇之间透露着一股稚嫩。

从此李四狗变得奇怪起来，他开始学习湖南方言，只要看见有洞口县的人他都要和他们交谈。

张二丫来看他，坐在咖啡厅里，相互对视。

“我要结婚了，你以后别和我联系了”二丫对李四狗说道

“你才十八岁啊”李四狗惊讶的问道

“我怀孕了”

二丫举起满是老茧的手，拭着眼泪，十八姑娘的手竟然如此粗糙。

“你和谁啊”

“陈大伟”

李四狗早该知道答案，他还是颤抖着问道

“二丫，你把孩子打掉吧，等我有钱了就...”

“别说了，我不会的。陈大伟对我很好，他还不怕吃苦...”二丫坚决的哽咽着说

李四狗沉默着

“我们二十五号结婚，你要来么”二丫眼里噙着泪水。

“你结婚关我什么事！你还特意来通知我，是想要我随份子么”李四狗吼道

“你不喜欢我？”

“不喜欢，你滚！”

二丫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回头看了李四狗一眼，上公交车走了。

李四狗忽然眼前一黑，瘫坐在地上，眼泪如洪水般奔腾而下，他张着大嘴，脖子青筋暴起。就是发不出声音。

李四狗爬进咖啡厅的卫生间，强忍着不发出声音，过了好几一阵子，他又微笑着出现在吧台

“结账！”

他神气的对服务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