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则是皮笑肉不笑,暗自里腹诽道:有屁的缘分,还不是你们掐算好了,往我这里凑。
虽然心中不满,但钟鸣脸上却没有表现,他是何等的油滑,只是道:“有缘,我与道长甚是有缘。”
老道士笑着露出他的大黄牙,也不知听没听出钟鸣话中的应付,转头向孙老头道:“孙村长,贫道以为你的身躯欠佳,不宜在屋中多待,还是出去走动走动才好。”
“道长,我爷爷身子虚弱的很,适合出去走动吗?”
孙落莲刚发问,却没想孙老头笑着打断道:“我看张道长说的极是,我是该出去走动,小莲,扶爷爷出去走走,散散心。”
言毕,孙老头支着床沿站起来,在孙落莲的搀扶下往外走。
走到斐大成身旁,他又道:“大痴啊,你去看看黑子,他孤零零在家中,也不知有没有人照顾。”
斐大成忙拍了下额头道:“哎呀,差点忘了,我这就去给黑哥喂药。”
斐大成急匆匆走出屋子去,孙老头也在孙落莲的搀扶下出了屋子,矮小的茅草屋中,只剩下两位来历古怪的道士还有钟鸣。
方才老道与孙老头,既是两个老人精的相互试探。
老道士言中之意便是让旁人都出去,他有话要与钟鸣说,这些言中之意,钟鸣自然也听得出来,他还起身关上房门,转身坐下才道:“道长,人都走了,你有什么话,可以讲了。”
老道士哈哈一笑,满口大黄牙更是露出,他道:“钟居士真是聪慧人,一点便透。”
“谬赞。”
钟鸣似笑非笑,略微拱手,他对这位见面就一肚子算计的老道士,着实没什么好感。
老道士似乎不在意,抬手介绍道:“贫道名为张道祯,是丹鼎派第十三代亲传弟子,小徒名为张念尘,重新见过钟居士。”
张道祯?
这老道士的名字竟然在道字辈,如果是其他道士,钟鸣也不放在心中,可张道祯这名字就有趣了。
龙门山承传千年至此已有十七代传人,道门的辈分很严谨,因张道灵名字中是道字辈,所以也是道门辈分的轮回之首,道门字辈十二代一轮回。
张道祯是道字辈,丹鼎派十三代传人,这倒是说得过去。
可据钟鸣所知,丹鼎派早在几十年前便没有了道字辈的弟子行走在世间,道字辈道士,如今在丹鼎派都是老祖宗般的存在,据传闻,龙门山在世的道字辈传人,也仅有三人而已。
一位是当今丹鼎派的掌门人,年岁已过百岁,虽说还在位,也仅是名声震人,实则已由他的首徒执掌教门。
一位则是丹鼎派的老真人,隐居在丹鼎派百年,潜心问道,不问世事。
还有一位,曾是前陈的国师,隐居在皇城内院,为前陈皇家提炼丹药。
前陈覆灭后,那位也不知去向。
这三位在百年前都是响当当的道门人物,可如今沧海桑田百年时光,早已被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哪还有人记得。
如今所有人都仅能知道,龙门山还有位掌教名为张道中而已。
也幸亏是平日里郭先生天南海北讲的书多,钟鸣才能知道的如此详细。
钟鸣略微思索,心中轻视之意少了几分,这位少说活过百岁的老道人,没理由随意哄骗自己,他便拱手问道:“小子不知张前辈大名,有失远迎。”
听钟鸣语气不是恭维,而是真心敬佩,张道祯哈哈一笑,摆手道:“没想到老道我的名声如此大,竟然还有人记得。”
钟鸣趁机又问道:“听闻丹鼎派尚有三位道字辈的老天师在人世,敢问,您是掌教,问道,炼丹那三位中的哪一位?”
这问题却让老道士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略微尴尬地笑道:“钟居士,你说的那三位皆是我师兄,贫道我素来以游方为名,怕是钟居士认错了人。”
弄了半天是个大乌龙,钟鸣认错了人。
想不到这世间还有第四位道字辈的传人,钟鸣也甚是尴尬,方才他有多敬佩,此刻两人就有多尴尬。
张道祯咳嗽声,忙挥手道:“徒儿,给我倒杯水喝,为师有些渴了。”
小道士张念尘忙道声是,手忙脚乱地在屋子里找水壶,给师父倒水。
钟鸣瞥了眼张念尘,又思索道:按道理说,道字辈往下便是玄,这张念尘身为张道祯的徒弟,应是玄字辈,却也不在辈分,这两人的名字着实奇怪。
难不成是游方道士假借龙门山丹鼎派之名,来骗人的?
这念头也仅是在钟鸣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老道士张道祯是有真本事的,他那手丹药救人,足以证明他的本事,应不会是如此。
至于这对龙门山不为外人知的道士到底有什么秘密,他们不说,钟鸣也实在猜不到。
待到张念尘找来热水,又从藤箱中拿出茶壶,泡好茶水,给两人倒好,他才小声说道:“钟居士,请喝茶。”
钟鸣回神,他挑了下眉头,既然猜不到,索性也就不猜了。
端起茶杯,钟鸣轻轻吹动,闻了茶香立即精神一震,道:“清香扑鼻,茶中有晨露清香,这是好茶啊!”
张道祯双手捧着茶杯,笑道:“钟居士好眼力,这才是真正的晨露龙井,是在茶成之日,小徒亲自在新日将出未出之际摘得,带有晨露而炒制,才能得此芳香。寻常茶馆那些晨露龙井,多是些假货。”
钟鸣知道,则是张道祯在说城中那茶馆的晨露龙井是假的。
笑了笑,钟鸣低头喝茶,心思却没停,他喝过一杯茶才道:“张道长,喝过茶,还请您告知来意。”
张道祯放下茶杯,道:“贫道此来,本是为了给你村中人祭祀作法,没想到竟然能再听到钟居士的名号,这才掐指捏算钟居士的去向,方才给钟居士算过一挂,今日你命犯大凶,便叫小徒前去临仙石救你。”
方才临仙石前,的确是小道士张念尘救了钟鸣。
钟鸣被那临仙二字迷惑了双眼,若不是张念尘叫他,他必定如同普通人那般跪下去。
虽然不知道跪下后会有什么后果,但钟鸣心中总有种不好的感觉,若是跪下去,可能真要出事情的。
再说村中清明祭祀之时早就是几日前定好的,是请张道祯在前,钟鸣茶馆偶遇两人在后,定然不是张道祯刻意为之。
想明白个中缘由,钟鸣拱手又问道:“敢问张道长,那临仙石到底有何古怪?”
张道祯捏了捏凌乱的胡须,道:“那临仙石乃是白玉京的定界石,仙石所到之处,皆为白玉京的管理范围。
起先临仙石只有一块,就立在白玉京的浮空仙宫之下,其目的是为了提醒凡人不得靠近,新唐极北之人都知道世传一句话:临仙石前,凡人止步。
后白玉京助新唐打下诺大的江山,白玉京的势力范围也逐渐广袤,但这座天下自打天变之后,不是白玉京一家独大。
钟居士你可知,在那西北后陈的宫殿之后,有座连绵雪山,山中也潜藏道门大能者,名为昆仑?
还有那南汉的东海之上,也有仙宫于茫茫海域之上,名为蓬莱?”
这些钟鸣还是都有所听闻的,他忙点头道:“我曾听闻,天裂月余,华光十起,传闻此等仙宫有十座。”
张道祯甚是满意,点点头,有道:“确实不错,据我所知,华光所落之处却是仙宫所在,不过这十起仙宫却又不是都在你们认知内。”
“此话何意?”
钟鸣忙追问,天裂那些时日,是十座仙宫降临,也是钟鸣从地球转来的日子。
在边陲的这些时日,钟鸣苦于没有路径可追问此事,今日好不容易遇到个明白人,他自要问个明白。
兴许问明白那些仙宫的事迹,也能找到钟鸣为何至此的蛛丝马迹。
张道祯不答反问道:“钟居士可知,我天玄九州到底有多大?”
这是问到了钟鸣的知识盲区,别说他不知天玄九州有多大,就张道祯口中的天玄九州是个啥他都不知道,于是钟鸣摇摇头道:“还请赵道长告知天玄九州是何意。”
“钟居士竟然连此都不知道,也罢,贫道今日便与你好好说说这天玄九州。”
张道祯大概是说的口干舌燥,又喝了口茶,将天玄九州娓娓道来,他道:“为何世人都称我们为九州大陆,实为天地初开之时,地裂为九,史称九州。
后有沧海桑田之变,四州上浮,五洲下落,海水吞没五洲,仅剩四州还在,我们却秉承了先人的称谓,还叫做玄天九州。
你们脚下土地,无论是新唐,南汉,后陈,皆为同一片大陆,名为玄北螽州。
过后陈背靠的西北连绵雪山向西而行,可见西海,过西海可见西洛郴州,过南海的南海诸岛,再向南行,便可见到南海麟州,自新唐的东海出游,过东海,便可见凛东翮州,此四座大陆,并成为天玄九州。”
老道士所言,实为震撼,钟鸣至此三年有余,仅仅是认为他眼前所见,耳中所闻即是这个世界的全部,却不想,还有三座大陆在他的认知之外。
细细想来,也是合理,地球还有七大洲,这里有四座大陆,也不足为奇。
想明白其中的道理,钟鸣又问道:“张道长,这玄天九州与你所说又有何联系?”
张道祯笑着抿茶,道:“钟居士莫着急,你可知我们脚下的玄北螽州既有九道华光落下,世人都知道有白玉京,昆仑,蓬莱,游龙山脉还有剑崖,却不知,除去这四处仙宫,还有五处仙宫蛰隐不出。
白玉京并不是一家独大,那临仙石起先只是为了让仙人止步,此时却是白玉京为了划分他们的地盘势力,而做出的边界标志,整座新唐,像钟居士见过的临仙石,足有二百三十七块。
临仙石所至之处,皆为白玉京禁地!
他宫仙人若敢踏足,仙剑摘其头颅,仙法嗜其精魄!”
闻言,钟鸣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何其霸道的做法……”
张道祯嗤笑一声,笑道:“这就算霸道?所谓习仙法,求长生,不过是踏着千万枯骨,去摸一座远在天边的独木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