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间杀神仙云上仙笑泥中人第十章十里青山外,将军策马归日暮黄昏下,远处那座青山愈发神秘,缭绕的雾气映成深橘色。
远处的山路上泥水飞溅,马蹄声震天响,一队兵骑狂奔而来。
领头之人身穿狻猊鳞甲,手持银龙枪,正是离家月余的杨延朗,他脸上略带疲惫,胯下落雪宝马跑得飞快,但当他看到望仙城的轮廓时,勒住缰绳,减缓马速。
不是近乡情怯,更不是因为畏惧城中之人,只是因为道边大石上站了两个少年。
石上一位身着锦袍的俊美少年冲他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在暮光下泛光。
石旁黝黑的少年挠头傻笑,呼喊道:“杨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杨延朗翻身下马,身后的兵骑亦是如此,他们牵着马来到少年人身前。
钟鸣也从大石上跳下来,手里拿了根柳枝,在杨延朗身上轻轻敲打,嘴中说道:“柳枝打身,去去晦气。”
边陲有个古老的传统,从外归家的人身上染满世间尘埃,家乡的柳枝最为柔软,也具有灵性,用柳枝敲打身躯,可以去污秽之气。
望着钟鸣,杨延朗也露出笑容:“侄儿,我回来了。”
钟鸣手中的柳枝略微停顿,真挚笑道:“叔父,欢迎回家。”
两人相视而笑,身后的细鳞骑齐刷刷跪下,用力敲击着胸甲:“属下见过钟少爷!”
时隔月余,这边陲最大的军官杨延朗终于回归。
在兵骑队伍的上空,悬浮着几座冰莲,其上是伯年为首的白玉京弟子。
伯年看过杨延朗与钟鸣的相认场面,眼中泛起奇异色彩,他喃喃道:“这就是徐乾刀的儿子啊,真是个有儒生气的少年人,跟他爹可不太一样。”
看过片刻,见杨延朗没有跟他一同回城复命的意思,伯年便落下冰莲,拱手向杨延朗道:“杨将军,我还要回去复命,先走一步。”
杨延朗转头拱手道:“伯仙官且去,杨某就不去了。”
“那晚上的庆功宴……”
略微摇头,杨延朗脸上是歉意的笑容:“我与侄儿离别许久,有许些话要说,晚上有家宴。”
伯年也知道,杨延朗与白玉京向来不合,这次去隋云山脉,若不是君命在身,他断然是不会去的,伯年也没强求,拜别杨延朗,向望仙城中而去。
杨延朗则是跟钟鸣漫步往城中走,叔侄二人边走边聊。
这段时间,杨延朗离去后,白玉京降临,尸潮袭城,边陲城重现划分边界线,发生很多事情,都需要钟鸣一一与之道来。
静静听着钟鸣给自己说边陲城的变化,杨延朗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当听到於菟把钟鸣的丹田给封冻后,杨延朗勃然大怒。
他怒骂道:“狗仙於菟,他以为做上我新唐的净月仙官,即可无法无天了!”
见杨延朗的怒颜吓人,钟鸣赶忙又给他解释,自己如今已解丹田之疾。
杨延朗不作声,他转身上马提着银龙枪便向城中而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钟鸣都没反应过来,落雪就消失在小路上。
待到钟鸣回神,心中暗道不好,立即招呼孙龙虎道:“虎哥,赶紧跟上我叔父,他这是要去城里寻仇!”
寻仇?
归来的孙龙虎与杨延朗一样,并不知道这段时间边陲的变故,他稍稍愣神,不过仍是喝了声,招呼兵骑队伍跟上杨延朗。
钟鸣也赶紧从梁余手中夺过缰绳,来不及给梁余解释,钟鸣翻身上马,紧追杨延朗而去。
……
断壁城墙前,白色的骏马化作虚影,直奔城内而去。
城门前的两个衙役只感觉眼前一花,杨延朗已经骑着骏马入城门。
瘦衙役挠挠头,疑惑道:“刚才是什么人过去了?嘿!真是大胆,敢在城里纵马过市!”
“傻啊,没看到那商量的盔甲,定然是杨校尉巡视边疆归来。”
那络腮胡衙役撇嘴继续道:“别多管闲事,杨校尉你也敢管,怕是活不耐烦了。”
瘦衙役立即缩缩脖子,不敢再作声。
两人刚商量好不要多管闲事,便又看到前面骑黑马来一少年。
这次瘦衙役的火气又涌上来,抽出腰间的横刀,刚打算喝来人一声,却看到那少年人身后是百名细鳞骑紧跟其后,雷鸣般的马蹄声也在远处响起。
瘦衙役赶紧收起横刀,吓得贴着城墙站立。
他也看清楚来人是钟鸣,又挤出笑脸喊道:“钟先生这么急,是要去哪?”
钟鸣神色焦急,他虽说紧追在杨延朗身后,却始终没有见到杨延朗的身影,落雪是千里良驹,怎是一般马匹能追上的。
于是他勒马稍停,问道:“你们可看到我叔父来此?”
瘦衙役指着城门内答道:“杨大人方才骑马进城去了。”
“谢过指点。”
拉起缰绳,钟鸣又向着城里追去,可他顺着南街跑到城中心也没看到杨延朗的踪迹,只得又向着白玉京府邸的位置追去。
钟鸣骑马来到白玉京府邸之前,果然看到落雪站立在街道旁,正站在墙边啃杂草。
白玉京的府邸向来是有看门弟子,此时那两个弟子都躺在血泊中,生死不知。
一看便知,是杨延朗放到这两名弟子,打杀进府。
钟鸣眉头皱的更紧,如此一来,杨延朗便将他们与白玉京的矛盾搬到明面上,这将是场撕破脸皮的斗争。
“叔父真是鲁莽!”
啧了声,钟鸣翻身下马,心中已有几分慌乱,考虑着要如何全身而退。
他先是看了看那两名倒在血泊中的白玉京弟子,一人被杨延朗捅穿肩膀,血迹便是他的,另一人无明显伤口,只是脖颈有道淤痕,好在两人只是昏迷,并没有身死。
此时孙龙虎他们也紧随而至,钟鸣立即吩咐道:“虎哥,你给这人的伤口稍作处理,别让他死掉,我进府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孙龙虎拔出唐刀,利刃上已经鼓胀起淡青色的刀劲。
略微摇头,钟鸣眼神深邃道:“不行,我们跟白玉京不能彻底撕破脸皮,若是你们跟进去,事情反倒不好办……”
思索片刻后,钟鸣有了决策,他道:“这样吧,我进去看看,若是有危险,我便大喊,你们再进来不迟。”
其实钟鸣并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如果事情真到那一步,他怕今日谁也走不出这座府邸。
从怀中掏出那把红木折刀,钟鸣将折刀藏在袖中,这才踏进白玉京的府邸。
白玉京的府邸虽大,但住的人也多,足有百名弟子居住在其内,一路走来,钟鸣看到不少昏迷的弟子,都是被杨延朗打伤的。
钟鸣暗自心惊,看来杨延朗的实力的确不俗,一人竟然能连伤十几名白玉京的弟子。
走到中门的位置,钟鸣终于看到杨延朗的身影。
只见十几名身穿华衣的白玉京弟子将杨延朗包围,而上将军满脸怒色,手持银龙枪,站立在那,无人敢出手迎战。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早已惊动於菟。
杨延朗的面前,便是於菟,他左侧站着方才钟鸣见过的年轻仙人伯年,右侧是老叟仙人曾隶。
於菟的脸色很难看,冷若冰霜。
他没有作声,反倒是身后曾隶向前一步,凭空凝结一柄冰晶长剑,指着杨延朗怒道:“杨延朗,你这是找死吗?竟然敢打进我白玉京的府门!”
见到於菟后,杨延朗冷笑道:“我不想动手的,奈何你手下的弟子狗眼看人低,门都不让入,本官只能打进来!”
老叟曾隶眼睛一眯,冰晶长剑上闪过淡的华光,怒道:“你真是找死!”
一直未作声的於菟此时开口了,他冷声道:“杀了他。”
风轻云淡的一句话,仿若杀地煞榜的魁首霸王枪,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捏死个蚂蚁那般容易。
闻言,曾隶立即出手,手中冰晶长剑脱手而出,带着破空声直刺杨延朗的胸口。
杨延朗抓着银龙枪的手只是抬了下,但又落下去。
他看到有人出手帮他,所以并未打算去硬接这一招。
面带笑容的伯年只是身形一闪,便来到曾隶与杨延朗之间,他食指点在那冰晶长剑上,锋利的冰剑势头一滞,低鸣着,不能再进寸步。
笑吟吟的伯年明显是来当和事老的,他先是对於菟和曾隶说道:“杨将军是我新唐的良将,向来有勇有谋,断然不能无缘故就打上门来,不妨先听听杨将军为何而来。”
“伯楼主,这……”
曾隶神色犹豫,看向身旁的於菟,他拿不了主意,还得听师父的。
於菟脸色并无变化,冷声道:“小师叔,这不合规矩,犯我白玉京者,必诛之。”
伯年哈哈一笑,冲着於菟笑道:“於菟,我们都走过三座世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古板,规矩自然要遵守,但也有顺应时势。”
犹豫片刻,於菟才道:“今日且听小师叔的。”
此话一出,注定今日是打不起来,杨延朗握枪的手也松了几分,他心中有底,他打杀进府邸是来讨说法的,真要跟於菟拼个你死我活,也犯不上。
曾隶凝结的那把冰剑化成冰晶散去,杨延朗把银龙枪杵在地上,两人互相看一眼,仍是张飞不服诸葛亮的架势。
见两人都有能谈的意思,伯年也暗自松口气。
随后伯年冲杨延朗拱手问道:“杨将军,你此番如此大的火气,到底是为何事?”
杨延朗也很给伯年面子,毕竟这是在帮他,杨延朗还是分辨出来的,他冷声将来意说明。
听过钟鸣被於菟封丹田的事情后,伯年恍然大悟,怪不得杨延朗如此愤怒,原来是惹了他那位侄儿,新唐三神将的兄弟情义深似海,这是新唐人尽皆知的事情。
伯年啧啧做声,低声道:“於菟,听起来是你不对,此番杨将军打上门有理啊!”
冷哼一声,於菟没做声,他没有跟凡人讲道理的习惯。
伯年又问杨延朗道:“杨将军,是我们有错,你看要如何解决才满意?”
当问到解决之事,杨延朗心中也没想法,他当时满腔怒火,只想着来此给侄儿找回场子,却没想到能到和谈地步,犹豫半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此时伯年已经注意到站在中门处的钟鸣,他立即笑道:“杨将军,你看当事人也到了,不如问问你侄儿的意思?”
“也好。”
点点头,杨延朗心中火气下了大半,却是有些后悔自己鲁莽行事了。
钟鸣看到伯年向自己招手,忙几步跑到杨延朗身旁,他向几人见过礼,才道:“各位仙官大人,依我看,虽然净月仙官大人封我丹田是事由,但我叔父打进府邸也有不妥,不如我们就此作罢。”
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想法,钟鸣并不想再让杨延朗闹下去。
他们明显是不如白玉京的实力强,再闹下去,弄不好他们叔侄两人都要折在这里。
何必拿自己的命去赌气,钟鸣是个聪明人,懂得权衡利弊。
听到钟鸣的话,杨延朗还是有些不忿,却也没做声;於菟微微皱眉,不知心中在想什么;伯年是最高兴的,他喜欢听到这样明事理的话,立即笑道:“好,我看依钟鸣的话最为稳妥。”
向前走了两步,伯年又道:“我这便给你解了丹府的冰封,这事我们就算揭过,同在新唐为官……”
仔细盯着钟鸣看了两眼,伯年的笑容微微一滞,疑惑道:“你的丹府浑厚,灵气涌动,冰封已解?”
於菟也为之动容,他怒道:“不可能,我亲自下的封冻,凭他结气不足的境界,怎么可能解开!”
顿时钟鸣心中开始打鼓,他找冯寕解开丹田的事情,断然不能往外说,不然就是拉冯寕下水,这也太不厚道了。
观察过钟鸣的丹田后,於菟大为惊异,他怒问道:“你怎么解开的!”
方才就在思索,此时钟鸣早有说辞,他面不改色地散了个慌:“我按照之前修行内劲之法,尝试了多次,也是近几日才解开这丹田的封冻。”
於菟脸色一变再变,皱眉道:“没道理……”
杨延朗虽知内情,但断然不可能揭穿钟鸣,只是笑着看於菟的脸。
作为和事佬的伯年哈哈大笑:“於菟,你这次可是看走眼,若是钟鸣能解开你的封冻,那便是千年不遇的修仙奇才。”
此话一出,不只是於菟的脸色怪异,所有白玉京的人都惊异盯着钟鸣看,甚至有几人眼中流露出羡慕神色。
能被伯年说成千年不遇的奇才,那人的天赋到底要有多高?
恐怕说他天赋直追娥婵宫主亦或是於楼主都不过分。
看到那些人的眼神,钟鸣也意识到个严重的问题,他这谎话有些说过了,瞒过一波又起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