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知道将人改造成怪物的方法吗?”
柯林将仓库事件中自己遭遇袭击的过程,和心里的一些推测向那位守灯人描述了一遍。
当然,他隐瞒了自己和季丽安对那些血肉的灵素残留做过检测。
“至少有五种方法,能造成你所描述的情况,但不能确定是哪一种。”守灯人说:
“如果是巫术的话,预设触发机制也很简单。仪式装置中的扳机,可能就是你的杀意,或者是那人心中积累的痛苦。”
柯林想着自己打在对方嘴巴上的那一枪托,心想真是一冲动就惹出事来了。
“我被那东西抓伤了,伤口恶化得很快。”柯林指了指自己的侧腹,那里的衣物下面是一条处理过的伤口:
“看过这个能知道些什么吗?”
“也许。“
柯林以为至少需要掀开上衣,结果守灯人只站在原地,似乎连瞳孔都没有变焦过。
“上面没有灵素。”他直接开口得出结论,就像只是分辨桌子上有没有苹果一样。
“物质接触不等于以太也会相连,伤口上不沾染灵素是很寻常的事。”
守灯人摇摇头说:“光是这样,什么都不能确认。“
意思是必须让他询问朱莉欧?
但是在事情的全貌明朗之前,柯林并不想暴露那个旅馆的所在,让卢卡知道朱莉欧的位置。
某种程度上,这是自己在这件事情中唯一的筹码。
在他略感到头痛时,卢卡却先开口说话了:
“我想起一些要处理的事,要回去一会。先送你们到马车行站吧。“
谢天谢地,卢卡现在离开,就不用担心暴露了。
随后柯林又感到,卢卡的这句话来得真是太巧了。
也许卢卡是真的想起有事要办。
也说不定是因为,卢卡不想与“老家”和守灯人的事牵扯太深。所以把与朱莉欧有关的事情都撇给了柯林。
但以柯林对这个男人的理解,他又隐隐觉得最大的可能是:
卢卡应该是察觉到了,并且默许了自己对他的戒备。
卢卡朝着停在河堤公路上的车子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柯林突然开口喊了一声。
“卢卡。”
如今,能管他叫卢卡的人寥寥无几了。
卢卡转过头来看着柯林,这些年除了柯林的身高,两人似乎都没有太多变化。
“我有麻烦了,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柯林在名义上依附于卢卡,却很少开口请他帮过忙。
“帮我往外传一些谎话,比如人在南郊布克新站,看到朱莉欧被绑进了轨道旁的那片废厂里之类的。”
这样就能稍微快一些引出卡佩罗的人,不再那么被动。
“我记住了,会替你办到的。”
“最快多久,他们的人能听到这消息?”
“我不能让集团里的人也被那个怪胎盯上。”卢卡说:“所以消息要多转几个弯,明天早上传开。”
也就是最快明天中午,卡佩罗家的人会出现在谣传中指定的地方。
“足够了,以后我会偿还的。”
“只要你还相信我,我就愿意帮助你,柯林。”卢卡说:
“活下来,算我欠你的。”
仓库事件,原本就是柯林在为卢卡办事时惹上的麻烦,卢卡是有责任的。
柯林对他的防备也是合理的。
而且它又超出了卢卡的能力范围,足以让他感到陌生和惊惧。
但他没有为此动用自己麾下切斯塔洛家族的力量。
柯林猜测他的想法应该是:
“族长”无权让集团中的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陷入这种普通人根本无力应对的危险。
所以卢卡实际做的就是,找来自己尚不信任的守灯人,并且打算亲自帮点忙。
却又在谈话中察觉到了柯林对他的戒备,所以才在中途以一个生硬的理由退出。
柯林坐在马车上,在心里慢慢地复盘和梳理着卢卡在这次会面中,他所有动作背后可能的意义。
卢卡虽然当上了族长,但确实不像一个首领。
没有人会像他那样照顾每个依附自己的人。
也许正因为这样,不会有人真心地感激他,每个人都会觉得他对自己多少有些亏欠。
坐在那种位置上,就应该让别人都知道你已经没有心肝了才对。
柯林正了正那只手腕上的表,让自己不再去想卢卡的事。
那个守灯人坐在柯林对面,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就像海潮褪去之后,无言的荒滩。
仔细想想,他确实没说过一句和神秘世界无关的话。
这类人,应该就是确保五只手在同盟内立足的,超凡层面的保障。
他们,还是作为人在生活着的吗?
傍晚,柯林在早先约好的地点,一家两个月前还是酒馆的甜水店里找到了里卡多。
“他们只卖果汁了。”里卡多苦着脸说:“我收回以前说禁酒令无所谓的话。”
“果汁哪里不好吗。”柯林把他拉上马车。
算起来里卡多才刚刚成年,柯林想起了以前和他变着法绕过规定买酒喝的日子。
比起未成年饮酒本身,他们享受的可能只是越出围栏的过程。
三人来到了安置朱莉欧的旅馆,在过道里,柯林和里卡多蒙上了脸。
而守灯人就像看不见柯林递给他的头巾一样,所以柯林也就不自讨无趣。
走进房间,昏暗中仍能看到朱莉欧孤零零地坐在床头,嘴巴被塞住,双手捆在铁质的床栏上。
看得出来床上有挣扎的痕迹,但她现在已经疲倦地睡着了。
看见她睡得香,柯林才想起自己也困得要命,毕竟从仓库事件到现在他一直没合过眼。
里卡多找到火柴盒,准备去点起煤油灯。
守灯人站在房间角落,就像不存在一样。
柯林走进盥洗室,用旅店的毛巾擦了把脸,然后才看到毛巾上还残留着不知哪位旅客留下的铁锈色血渍。
压下心里的恶心,心想审问要开始了,现在就开始反胃怎么办。
火柴划过的声响惊醒了朱莉欧,在惊惧中,她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
纤弱敏感的黑帮公主。
这些形容词叠放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搭。
几个月前,说不定她还有着能和卢卡平起平坐的地位。
而现在,她只能无助惊惶地看柯林把那只带血的毛巾放在床边。
按流程告诉她敢大叫就如何如何之后,柯林取出了塞在她嘴里的布团。
像是被自己的呼吸呛到,她低声抽泣般地一个劲说起来。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