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色随着雾气的升腾逐渐朦胧起来,觥筹交错之间同伴们的身影似有似无,最终消散在朦胧之间。
隐隐约约的铁笼碰撞声响起,还有骂骂咧咧的人类在小声发直到“咔哒”的关门声出现,这里才重新安静了下来。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连一点点响动都不存在,听不见鸟啼虫鸣,也没有任何说话交谈声,之间的脚步声也早已不在,四处安静的接近寂寥。
如果不是还能感受到肢体的存在,他真就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身体很冷,四肢很疼,头部像是要炸开似的,仿佛整个身躯就连骨头都要被碾碎一样。
费力的睁开困倦的眼皮,他迫切的想要看清周围的环境,却瞬间就被相当刺眼的光芒闪了眼睛,只能把眼睛重新闭上,再缓缓睁开。
他的思绪一片混乱,两世的生活和记忆不停地交错纠缠,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那个名为“伊源”的人类,还是那只名为“源源”的伊布。
他不知道此刻到底是不是梦境,而自己又究竟什么时候才是清醒着的。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不,甚至已经疯了。
强忍着各种不适,终于成功睁开眼睛的伊源抬头打量着四周。
那是一排排的黑色铁笼,每只笼子中都有一只精灵,或年幼或老迈,也有正值壮年的。
有受伤濒死的,有完全健康的,也有正在遭受病痛折磨的。
唯一相同的点,就是它们都在沉睡,就像不谙世事的孩童,在睡梦中逃避现实的惨淡伤痛。
一种名为悲哀的情绪涌上心头,伊源重新闭上眼睛,任由眼泪从眼角滑落,打湿脖颈周围的绒毛。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状况,他更无力改变这一切。
至于那昙花一现的所谓系统,现在无论他如何呼唤都毫无响应,就像……自己已经被抛弃了一样。
被人类这个族群抛弃,被那个世界抛弃,再把自己丢来这里,给自己一个名为系统的妄想,现在就连妄想都已经把他舍弃。
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不死不活的被人类这个曾经的同族抓来,去即将进行那场很可能会让自己死亡的实验?
还是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回忆中,亲眼看着自己在乎的精灵在自己面前一点点流逝生命力,然后死掉?
他没在这个堆满笼子的房间里发现布布和琥珀的踪迹,更不要说在他失去意识前就已经濒死的青空。
头脑依然发涨,那些记忆依然在努力的抢占着这具身体的主导权,就像是……人格分裂患者在努力让自己成为主人格,并试图杀死其他人格一样。
或者说……他分裂出的不是人格,而是兽格,这份兽格让他在精灵的世界生活的游刃有余,并且彻底压制了人格,甚至险些让他忘了自己曾经是个人类。
如果自己没有突然像是穿越回去一样又重新看到这些回忆,他大概永远不会再记起自己曾经是个人类的事实。
他不甘心自己就这么彻底迷失在精灵的躯体之中,但他又能怎样?已经回不去了,那个世界的存在对自己而言就像梦一样,转瞬即逝。
他不知道到底是人格压制兽格是正确的,还是兽格压制人格才是正常的,他甚至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但此刻的他除了等待和思考,根本什么都不能做。
四肢和身躯不仅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甚至又冷又酸又疼又疲惫,大脑也依然处于自我搏斗的状态,哪怕连一丁点儿的精力都分不出去思考对策,更不要说行动。
随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光线渐渐弱了下去,房间内一片昏暗,连一直在沉睡的精灵们都被阴影覆盖了身躯。
刚刚那只处在濒死状态的精灵是一只穿山鼠,但现在他只是一具尸体,鳞片上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冰晶的存在。
他没有任何心思在那只失去生命的穿山鼠身上,他连“自己”都想不明白,甚至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
他不是没想过去死,去结束这看不到希望的一生,但是他完全没有力气,甚至连站起来都做不到,更不要说去撞击铁笼,甚至调动能量攻击自己。
“咔哒。”
门打开的声音。
“死了……?”来人的脚步声很轻,听声音是个女孩儿,还带着女童特有的稚嫩:“真可怜……”
“潼潼,别想太多,他只是被淘汰了而已,不适应这些环境的话,是注定要被淘汰的,我们只是提前帮他走完了这一步,明白吗?”同样很轻的脚步声,只是声音的主人明显要成熟的多,甚至还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看完就回去吧,乖,爸爸向你保证,会留下你最喜欢的那只。”
“哦……”女童懵懂的点点头,被父亲喊来的佣人送回属于她自己的房间,临走前还不舍的看了一眼房间内的某个方向。
“这孩子……”头疼的男子揉了揉太阳穴,这才抬起头,仔细的观察着房间内的精灵们。
喊来一个人把死去的穿山鼠单独处理,他这才叹了口气。
这批精灵是目前为止实验成功率最大的一批,如果连它们都实验失败……
想起被保存起来的那只精灵尸体,男子再次叹了口气。
想要复活一只精灵的难度有多大,他简直再清楚不过,更不要说这只精灵死亡的原因太过特殊,哪怕它还活着,这世上恐怕也没几个和它相同的例子。
烦躁的走来走去,男子突然看向肢体开始轻微移动的伊源,眼中出现了一抹喜色:“就是你了!”
“疼……”以极低的声音轻哼出一个“疼”字,伊源的脸部甚至已经开始扭曲起来,就好像之前的痛感被屏蔽了一半一样,直到此刻才完全感受到伤痛的剧烈程度。
疼痛太过剧烈,以至于他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所处的笼子已经被人类拉走,拉出了房间,走向另一处未知的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