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二,在虞慧儿离开继贤书院的时候,在玉衡军军营之中,沈豫好不容易接到了书院给自己的传信。
“天寒地冻,小心保暖。曹师傅,你看这八个字怎么解。”沈豫有些不太明白,询问曹寅。
曹寅琢磨了一阵,对着沈豫说:“看来事情有变,这个陈可法,未必是心中向着我们。”
“这,这,曹师傅,你是说他并不是把我当心腹,也不是真心来找你图谋大事的。”
曹寅点点头,望着京城方向说:“恐怕他这是想要将我们两个当做一份投名状,来换取更大前途。”
“一个行军都元帅还不满足他吗?”
“行军都元帅怎么比得上大司衡,如今朝廷基本没有什么战事,他只要将我们和那十万兄弟头颅给送上去,那么下一任大司衡,除了他还有谁。”
曹寅说完,沈豫敲着桌子:“这大司衡的官印子果然比良心值钱多了,如今只能希望,他能抓到的,就只有我们。”
“如今看来,不止你我,恐怕继贤书院也要被连累。可恨,没有想我这九九八十一天,救了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曹寅说到这里,对着沈豫说:“事到如今,我们只有走为上策了。”
沈豫点点头,当天晚上,曹寅和沈豫以夜出散心为由,逃离了军营。
曹寅准备想去书院告密,但是想到书院能派人来传消息,想必已经知道了。现在他们两人也不方便去书院,于是就到了鬼府的一个秘密据点暂观时变。
昭宁七年元月十六,刘歆写的信,到了魏府。
魏思思接过信,二嫂笑着说:“真是难得,这个小子,竟然会给小四你写信,想必里面的内容,情意绵绵,让人羡慕。”
“那个书呆子会写什么,两位嫂嫂别取笑妹妹了。两位嫂嫂若是不介意,我们可以摆在书桌上。”
三嫂笑着说:“是吗?到时候你可不要脸红。”
魏思思脸一红,直接将信封拆开,放在桌面上,只见上面写着一首诗。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月兔空捣药,扶桑已成薪。白骨寂无言,青松岂知春。前后更叹息,浮荣何足珍?”
二嫂看到这首诗,吓了一跳,连忙说呸呸,然后说:“这乃是什么情书,简直就是讣文,什么死者,同辈,白骨,叹息。大正月的,真是不吉利,不吉利。这刘歆好歹也是一个秀才,怎么会送来这东西,莫非是小四你哪里惹到了他,让他得了失心疯,才会送来这个。”
“二嫂吗,这是李翰林写的最为悲惨的一首诗。我和刘歆当初认识的,就在这诗上面嚼了不少舌根。我想,他寄来这一首诗,不是因为失心疯,而是不方便言。二嫂,三嫂,你们仔细看。”
两位嫂嫂仔细看了看,然后二嫂发现了玄机,对着魏思思说:“这有些字缺笔了,刘歆这个状元爷,不会这么粗心。”
“那么请两位嫂嫂念念这缺笔的字。”
二嫂指着上面,念了出来:“客死逆旅万古空。”
魏思思点点头,说这是第一句,然后三嫂继续念:“白骨无青叹浮容。”
两位嫂嫂念完,二嫂更加叹气地说:“李翰林这诗已经够悲惨了,他这样集字出来的两句,更加悲了。小四,这玄机我们是明白过来了,但是两句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报噩耗。”
“报谁的噩耗,是他在京城出了事情,还是我们家有灾了。”
“这第一句是说他,第二句是说我们。”
三嫂更是摸不着头脑,询问魏思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首先第一句,他将禁宫当成逆旅,他就要死在宫里了。白骨无青是说我们,青是青冢,说的就是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连坟地都没有。至于万古空,叹浮荣,是说我们如今孤臣孽子之心,只是万古空谈,不会在世间留下丝毫痕迹。”
二嫂等魏思思解释完毕,摇头说:“你们两个人,就是学问太多,平白生出了多少愁,多少怨。”
三嫂也说:“想必是他那宫廷玉液酒喝多了,整日醉醺醺的,学了那李翰林,整日只会说疯话,这信怕是他喝醉了之后,随手写的,来和小四你开玩笑。”
魏思思叹息一声,对着两位嫂嫂说“刘歆不是那种人,他既然如此处心积虑将这一封信送来,想必是宫中有变了。这一封信,恐怕是他的绝笔。”
“有什么变,他可是天子门生,圣人在他后面,有谁敢动他。”
“圣人,呵呵,这圣人终究是大虞朝的圣人,不是我们这些白骨无青的圣人。到了要杀头的时候,他也会拿出御酒白绫短刀。不过这三样,只怕我们还未必有资格。”
两位嫂子听到这话,互相看了看,都叹了一口气,二嫂对着魏思思说:“既然如此,要来的,阻止不了。管他什么御酒白领短刀,我们都接下来了。”
四月初四晚上,文泉阁之中,楚元凤找到了刘歆,拉着刘歆到了一处僻静地地方,对着刘歆说:“天风,你赶紧离开这里,如今沧海府有奏折上来,说他们经常收不到回折,询问是怎么回事。圣人明天就准备查这件事了,你今晚上走还来得及。”
“唉,天下之大,我又能跑到什么地方呢?”
“圣人让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圣人说了,现在有两条路,一是你离开京城,他也不会全国大索,让四圣司将你擒回来。但是你一旦离开了,你的功名路就算从此断了。天风呀,圣人有意让你当上庶吉士,日后顶替大司农。”
“那么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就是你立马和我去勤政阁谢罪,圣人只会象征性给你停俸一年,对你仕途丝毫没有影响,而且明年,圣人准备让你认太子少傅,兼日讲官。天风,你圣眷正浓,古往今来,升迁之快,未有如你者。这两条路,就看你如何选择了。”
刘歆没有丝毫犹豫,对着楚元凤说:“多谢楚大人这一年的照顾,知遇之恩,难以回报。日后若是能用得到小的地方,小的一定竭尽全力。”
楚元凤见刘歆如此选择,看着刘歆伤感地说:“这件事,我不如你,我不如你。这是圣人送你礼物,你拿回去给那个魏家姑娘看,她就知道怎么做了。”
刘歆点点头,连夜收拾细软就离开了禁宫,第二天一大早就出了宫。
初五早上,圣人在勤政阁召见了雅妃,对着雅妃说:“华玉,你找朕此次所谓何事?”
“臣妾奉命和翰林院群臣恭呈,请圣人御览核颁,法镇天下。”
“辛苦你们,起来吧。”
“谢圣人。”
“爱妃,这每次注疏一道条文,朕就仔细看了看,逐字精研慎审,务求刑期无刑,情法得中。”
“圣人如天之仁,百姓之福,万民有庆。”
“朕倒是想考考你这修撰官,试试说下第五十四款。”
“第五十四款是论谋反和大逆,反谋反及大逆,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祖父、父、子、孙,兄弟及同居人,无分异姓及伯叔公,兄弟之子,不限籍之同异,无论年齿之长幼。若女”
雅妃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圣人笑着说:“若女怎么了?”
“若女许嫁已定,归其夫家,不涉此罪。”雅妃说到这里,对着圣人说:“此条例乃是圣人所补,网开一面。圣人慎重民命,补偏救弊。”
圣人一笑,在一旁的贤妃也说:“我朝律法较之于历朝,宽大为怀。真是有治人,也有治法。如今有了这十四字,就如春暖花开,一片光明。”
楚元凤也开口说:“圣人这十四字之恩,天下犯女如出水火。”
圣人听着众人的称赞,摸着自己的胡子,微笑不语。
宫中笑容满脸,而海澜城的总督衙门之中,却是愁云惨淡。
刘李氏对着魏思思说:“思思呀,老身左思右想,睡不着觉,才让人将你请来,事情若不是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我也不好意思让你过来。”
“大娘,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们书院乃是之地,什么蒙面暴客,和我们没有关系,都是有些小人造谣,给我们书院使绊子。”
“唉,思思呀,我明白,我明白。但是刘秀他在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手中掌握了不少真凭实据,对于你们那边十分不利。思思,你也要谅解,他们两兄弟,都是吃皇粮的人。一方面要应对差事,一方面也要摸着良心。刘秀和我说过几次了,他们兄弟都明白,这种事情就是睁眼闭眼,能拖就拖。我们也是没有法子,总不能就这样将朝廷和衙门都一手遮了。这个事情,刘歆他们也办不了呀。若是圣人追究起来,顺承公主能否请来圣旨,现在还难说。”
魏思思对着刘李氏说:“这件事我也明白你们刘家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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