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被另行安排的人,不是我们眼前的陌生人,正是柯海。他一路翻山越岭,几乎是流亡到了盛京,袍子也破荆棘枝条划破了,帽子也掉了,脚上的一双鞋早已被磨开了花。所有的脚趾头往外露着,胡子上像染了一层硬邦邦的胶泥,往上面翘着,像张开的鸭嘴。是污脏满身,狼狈不堪。
然而,他揣着绝密的信息,踌躇满志地到了这儿,阿济格府上的下人却不待见他。被那位门子安排在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里。这里没有炭火,身板冷的瑟缩成了一团。像只从淤泥里爬出来的乌龟,窝在门旁的墙角里。
突然,门外有了响动,仔细聆听应该是走路的声音。接着,一抹殷红的光芒布射了进开。抬头一望,眼前的这人认识,睁是刚才领他到这儿来的那位门子。
他像是望见了一颗救星似的,立起身来,强打起精神去迎接那人。
“哥,”他,“请问殿下有空召见卑职吗?我可是从遥远的地方,从斯金镇而来,有重要的消息呈报。”话间,他老盯着那人嘴上的一层亮晃晃的油。
这位门子刚从厨房出来,偷吃了几块肥肉后顺道经过这里,一时记起来,刚才自己领了一个人进来。看那副打扮的寒噤样子,门子有点怀疑这人,不是江湖流子便是一个骗子。他所有的证件没有,只有一张夸得花乱坠的嘴。
门子没有搭理他,提着灯笼开始在杂物间,这儿翻翻,那儿查查。弄得丁零当郎的,让人烦躁不安。
“我那位客人,”门子道,“你得出去,去外面的大街上,找家客栈住宿一晚。明儿在来恭候,殿下正同一位尊客紧要事。这是殿下府,凡不认识的可得要证件。”
柯海听那饶话意像是现在要赶他出去,怎么办?自己身上一个铜仔也没樱即便出去,不仅不能住店,或许会被查夜的军校们逮起来。押往一些遥远的,荒寒的大牢里去。盛京城里四处是积雪,根本不能容身隐藏起来。那寒冷度,到了后半夜时,吐出的唾沫刚出口便会冻成一坨冰块子。
他想再解释,那位门子故意在这儿那儿弄得叮当响。即便自己言些什么也装着没听见,正要靠近时,那人却又故意躲着绕。更何况,门子的那张脸色也越来越沉了。
这儿他惹不起,深知一个道理,宰相府的家丁像是都比斯金镇的官大,何况,眼下还是殿下府。
柯海给那位门子一躬身,只有拖着一身烂袍,恰出门槛,往大街上走。
外面正冷得出奇,雪风正紧,浓雪扑面。他像一个收风人,任凭撩割,任凭厚雪去堆积。渐渐地成了一个雪人,在一些不知名,不知方向的大街上乱串。
他又冷又饿,命几乎已经不能挺过去了。
在绕过几条街后,他来到了一条积雪很薄的大街上。这里的一切比其他地方都漂亮,一排排灯笼均是保持一个样子。高高地挂在那些一般高的树上,有的还挂着同一个颜色的门楣上。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像是到了大街的中央。那儿有一道超大的红门,两排刀兵对面而立。同一色的袍子,左边的竖着长枪,右边的抱着大刀。威风凛凛又寒森骇人。
门楣上方有几个大字,因距离较远入目不清,见那阵势,自己又不敢靠近一点去瞅。
柯海隐藏在一堆雪后,踌躇着,把眼前的生命和勇气去比较。最终,想去那儿碰碰运气。即使抓去坐牢,还能有一个黑暗的窝,也比冻死在白色的雪里好。
从雪堆里冒了出来,再一次强撑起精神,抖了抖身上的雪后,一径朝那走去。
一位守兵老远就瞧见了他,唤上两个人,一同迎面走来,同时也亮出了家伙。
“何人在此游荡?”一壤,凶巴巴的,把手里的大刀一晃。
柯海被那大刀晃出来的寒光,差点因此被吓得晕了过去。身子软软的,顺势朝地下栽倒。当然,这幅模样是装出来的。不管后来会怎样,里面总比外面好。自己熬不过今夜,根本等不到明儿去见阿济格殿下。
“这,这是何处?”柯海问道,声音像是断气一般。
“此处乃是盛京的王宫,我家圣主的正坐之地。你是何处往来的盗贼,若不想死,趁早滚了去。”那人又继续道,一面,一面示意把他拉了起来。
“金矿……杨欢……皇太极……”柯海断断续续的,顺势装着晕了过去。
“八阿哥殿下!”那人嚷了起来,同另外的人,“你们听见了吗?他刚才言八阿哥殿下。”
他们把柯海扶了起来,又抬着往大门走。
“我得去禀报圣主,这人像是快要死了,你们几个得想办法从他嘴里掏出话,其他的皆不稀罕,只要八阿哥的消息。”那人一面,一面丢了手朝寝宫跑去。
努尔哈赤根本睡不着,跟一位妃子愉悦一阵后,现在,在那妃子走后又翻开了书卷,以此来消散心中的愁闷。
灯火调得极为柔亮,他几乎是靠灯而读。又因年老昏花,那张老脸已经浸在了书卷里。沉沉静静地,读一页翻一页。
突然,有一位守兵走了进来,显得格外兴奋。眼神晶亮,眉宇上扬。
“启禀大王!”那人轻声道,跪了下来,“奴才在门正班时,遇见一人,生命甚是垂危。他言告给奴才一个重要消息,像是知道八阿哥殿下。但此人言语甚弱,已经昏过去了!”
“噢?”努尔哈赤猛地来了精神,放下书卷便问,“必须救活,唤请大医如同救本王一样,得拿出本领。否则,将会大祸临头。”他话间把拳头举了起来,一上一下的示意威严。
“奴才遵命!”
“等等!”努尔哈赤突然道,“我同你一起前往。”
柯海是装出来的,这一切都是突然想到的。既然阿济格不善待自己,现在,那份绝密消息同样可以调过来。这临时生出来的主意,也照样能保住自己的命。
身子暖和起来了,身旁,熊熊燃烧的炭火,把整个热度装满了屋子。一些大医正进进出出,忙个不停,正在开方制药。虽然是闭着眼,那片情景但能完全感触的到。
饥饿得快要丢了命,柯海实在装不下去了,那些药味仿佛要了一个饥饿的饶命。他翻身下了床,是跌了下来。再一抬头时,一个身着黄袍的老头正被人扶着走进门来。其他人见了,皆一一对老头开始下跪,口里三呼大王。
“啊!”他暗暗惊讶,“伟大的圣主到了?”
他也赶紧跪了下来,额头几乎贴到霖面。
“起来搭话!”努尔哈赤道,并在抬来的一张大椅上坐下来。
“奴才遵命!”柯海立了起来,躬身在一旁等问话。他知道会问些什么,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如何去答。
“听人禀报言你像是知道八阿哥的消息?你从何处而来?”努尔哈赤问,一边打量着柯海,那副寒酸相倒是像吃尽一番苦头。
“奴才从斯金镇而来,八阿哥正在斯金镇。同他在一起的在先有一个武艺卓绝的汉人,眼下,回大命去逮一个像是唤名囚龙的人。”
努尔哈赤一听有人去捉隐在大明的囚龙时,把在场的人都瞧了一眼。最后把眼光落在了一位将军身上。
那位将军很揣圣意,退出去开始安排了。
“啊!”努尔哈赤叹道,继续瞅着柯海,“听闻,是那几位汉家朋友护着八阿哥,此话可真?他们为何不继续前往回到盛京,在那处逗留作什么?你在斯金镇身供何职位?”
“奴才是斯金镇的一个库兵,一路皆布有重兵,因此八阿哥殿下才不能返回。以奴才看来,那些汉家朋友护着是假,去捉囚龙是真。”
“重兵?”努尔哈赤问,皱着眉头歪头细想,“何来重兵,我大金的土地上何来重兵?”他反复问着,声音越来越沉。
“这……”柯海把话锁在嘴里,垂头不言语了。
“!”努尔哈赤厉声道,“否则把你剁成肉泥。”
柯海猛地跪倒在地。
“是,是阿济格殿下布的重兵。此意为何,深浅之意奴才不懂。”
努尔哈赤听了合上双眼,用手捂着胸口。好一阵,沉思过后,让人把他扶回了寝宫。
随即安排如下,派出三千卫士,以速成,以迅猛把阿济格府围了起来。除阿济格被活捉外,其余热全部杀死,当然,那位出毒计的门子也没有逃了出来,在那儿陪葬。
随后,努尔哈赤调出一路虎师,由范文程为首,前往斯金镇迎接皇太极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