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被彻底封在了那团树脂里,身上还保持着原来的穿着。她丝毫没有窒息时的濒死感,睡得很安详,嘴角露着微笑,甚至脸颊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
她的死比起肖三达和赵浩的离开更令人觉得无助。
姚洋是最不希望自己的伙伴出事的,就算是刚认识没几天的陌生人,也同样如此。
刚才的他们就像是四只蚂蚁,看着自己的同伴被困在豆大的水滴里,就只能在周围转圈,没有任何办法。
张琦背上背包,一手捡起火把,一手和王炎互相搀扶着,准备继续向洞穴进发。整个队伍里,他们两个最有共通点,都是为了已经熄了火的事业在奋斗。
张琦简历有了“污点”,就算别人不明说,但工作圈子里早就已经传开了。
他习惯了被人称作精英的那种感觉,宁可走这条风险极高的道路,也比籍籍无名一辈子强。
而王炎则在精神病院里浑浑噩噩了十多年,比起安心老死,他更希望在这片还没人开垦过的道路上做第一人。
廖永林占了前沿科研的红利,他至少也得在黑晶上压过一头才行。
就算死在这儿,也活够本了。
况且这种澎湃的热情,王炎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所以两人心里对王丽并没有太多的感情,有的只是一些路人的遗憾罢了。来这儿都是签了合同的,生死有命。生有裘家分红,死也有裘家给抚恤金,轮不到他们来怜悯。
比起这三位,裘晨反倒更多愁善感些。
他缓步走向“王丽”的身边,有些落寞地出手抚摸着已经凝固了的冰冷树脂:“你怎么说走就走,也不和我打声招呼。”
裘晨似乎回想起了之前的种种,越说越动情,身体也越来越靠近。
甚至树脂表面的透亮外壁,都被他嘴里哈出的热气吹起了一层薄雾:“你怎么就成了石头的一部分呢,怎么就抛下我不理我了呢。”
“你还是快点回来吧......”
张琦查觉到了不对劲:“喂,裘管家,你怎么了?”
裘晨向来看不起招募来的三个家伙,不仅是身份地位上的简单歧视,还多了一份自我文化与内涵上的巨大差异。
若是谈到世界观价值观,那就更格格不入了。
再加上管家本来就不是这种喜欢表达内心想法的性格,现在来上这一出......
姚洋也看出了问题,这种放肆一般的感情流露就像当初自己的两个伙伴,任由他下去可不太妙。
“裘管家,清醒点!”
姚洋冲到他身前,猫下身子,一把抱住腰用力往后拽。
可裘晨两手仍紧紧抱着“王丽”,脸则是直接贴在了树脂上,死活不肯离开。
他眼框划过泪水,鼻孔也向外流淌着清亮的液体。只是那副向来高冷的嘴角,此时却在忍不住向上翘着,而且越翘越高。
“说好在一起的呢!说好陪我的呢!说好天荒地老的呢!”
嘭~嘭嘭~~嘭嘭嘭~~~
裘晨的额头重重地砸向树脂,一下,两下,三下......
对于树脂来说,人头自然比不过工兵铲和军刀,刚一照面就鲜血迸溅。可对裘晨来说,疼痛早就不存在了。
“裘管家!”
“你倒是醒醒啊!”
最后还是三人合的力,这才勉强掰开裘晨的手指,把他拉开。
可惜,他们能阻止他自残,却没法让他摆脱掉幻视。
裘晨很快就把目标改成了身后的那些黑褐色石柱,在他眼里每一个都像是极富艺术价值的收藏品。尤其当额角的鲜血混进眼睛后,他看到的景色就更为奇妙了。
“这。。。这难道就是黑晶?红的?”
“不不,黑的黑的,是黑晶,嘿嘿嘿~”
裘晨晃悠着迈开两腿走向离自己最近的那块石头,激动地看向王炎:“姚洋,姚向导,是这块吧?这就是黑晶吧?”
石头里面是条小狐狸,体积和份量都尚可。没等姚洋解释,他就卯足了全身力气抱住石头。
“我拿到黑晶了,哈哈哈。”
“姚向导,你当初坑了我那么多钱,我也不和你计较了,这么多黑晶,发了,哈哈哈哈。”
王炎现在才直观感受到了,当初杜默在会议上说的危险是什么。他也知道了曾经来过这儿的张琦遭遇了什么,以及姚洋当初看到过什么。
这根本不是现代医学能解释的现象。
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一个平时沉稳冷静,临危不乱的生意人竟会陷入无尽的幻觉之中无法自拔。就算发病再猛烈的精神病也不至于转变得那么彻底,就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
对,肯定有外在因素在干扰!
王炎暗自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黑晶,谢谢啊,两位向导。”裘晨踉踉跄跄地抱着石头,继续说道,“小少爷的病看来有救了。”
“小少爷?裘家两年前说出国了的那位?”
姚洋和张琦相视了一眼,又同时看向了王炎。事到如今,知道内情的王炎自然不会再藏着,只能点点头。
“原来是他。”
“今年才15吧?”
“忘了,我不太关心这种事儿。”
“啊呀,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王炎是真急了眼了,“怎么才能把他叫醒?”
姚洋摇摇头:“当初是用黑晶才救了我两个朋友,普通药物没用,就连镇定剂都不太管用。”
“我可是在精神病院里治疗了两天,还是第三天靠着黑晶才醒的。”
“你们在那里叽叽歪歪地说什么?”裘晨突然发了怒,侧着身子,把怀里的一块石头甩了过来,“别再背地里议论裘家,谁嚼舌头我就让谁死!”
姚洋从包里取出一捆绳索:“只能这么干了。”
最后在合理的分工合作下,以付出姚洋脸皮破损这一极小的代价,将裘晨成功五花大绑了起来。
就当三人准备席地歇上一会儿的时候,一串有些耳熟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谁的?”
“不是我的。”
“这儿有信号?”
“是裘晨的。”
“我来看看。”
姚洋从裘晨口袋里掏出手机,还想走远些接通电话,但谁会知道,手机就这么在他手里自己接听了。
“喂,是裘晨先生吗?”
“我是龙淮山分局刑警,我想问问关于赵浩先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