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一些清爽的风从泛蓝色的纱窗外刮进来,海棠花轻轻地摇着自己的枝。整个盛夏,也就清晨是最让人惬意的了。诺子举着面包片在嘴里一口一口咀嚼着,温热的奶还腾起一些细碎的烟雾来,诺子偶尔拿着面包片轻轻朝着牛奶扇着风,来降低它的温度。
“快点吃诺儿,怎么每次都吃这么慢!”诺子的妈妈围着围裙,站在洗碗池旁刷着昨晚的餐具。
诺子听到她妈妈对她的唠叨,便有些不耐烦地加速扇着奶的热气,彷佛在告诉她,这么热的奶怎么喝得下去。每个人在外不管受多大气,回到家里总会得到父母的爱护,当然,每个人在外不管有多么懦弱多么自卑,回到家里也依然可以冲着父母顶撞,因为在他们的眼中,父母的爱,是本能的爱。
是永远都不会丢失的爱。
“诺儿,昨晚给你说转学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诺子的妈妈将水龙头合掉,水流声戛然而止,完后她在一落盘子上滴了几滴洗洁精,开始刷着,一边回头问诺子。
诺子双手捧着热牛奶,一边呼噜呼噜地喝着,也一边沉默着。
“嗯?你怎么不说话?是还没有考虑好吗?”
“好了。”诺子说好了,其实也是不想再听她妈妈在听到自己犹豫的时候再次唠叨罢了,至于昨天的一整个晚上到底考虑好了没有,其实诺子也不清楚,因为她根本没有去考虑。
那些留下来让自己痛苦的事情和离开也让自己痛苦的事情,谁会去考虑呢?
“你的决定是什么?”她的妈妈忽然停下了手中的活,将眼神直直地看着诺子。
“转学——”诺子将喝掉牛奶的空杯子放到了茶几上,玻璃与玻璃的不经意触碰,发出脆弱的爆裂声,随后她便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狠狠地关上了门。
诺子趴在床上,将脑袋塞进了枕头里。
大耳这时忽然从她屋子里的窗台上跳到了床上,用柔软的爪子轻轻触摸着她的胳膊。大耳是一只洁白的猫,只有两只耳朵是透黑的颜色,有一双浅蓝色的瞳孔,还有一只粉粉的鼻头。它个子很小,但是有很多茸毛,每次都喜欢黏在诺子的身上。
诺子伸出手掌来拖着它的下巴,它便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轻轻舔着诺子的手掌。
“你呀,怎么就这么弱小呢?”
大耳绵绵地“喵”了一声,随后将脑袋钻进诺子的手掌里。
“你离开了之后,你难道就不想他吗?他会在上课的时候对着你偷偷傻笑,也是唯一一个在班里理睬你的人,记得那次你手机被没收了之后所有人都开始嘲笑你,是他挺身而出为你出气,你不感动吗?其实,你早就喜欢上他了吧,你喜欢他的纯净,喜欢他的活泼,喜欢他的笑容……你早就知道是他将你胳膊伤成这样,你为什么不去责怪他呢?你觉得他是无意的,你也觉得他后来对你的照顾以及送给你的花都是为你对你的愧疚吧,那些值得被心疼的故事,你舍得就这样抛弃吗?”
大耳眯着眼睛,将白色的小尾巴竖起来,在空气中划了几下。
“那也只是对你的愧疚吧,他喜欢你吗?或许你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答案,在他脑海里也是只做一些弥补你的事情吧,你伤口好了,他还有必要继续为此抱歉,为此愧对你吗?估计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吧,你只不过是他的朋友,或者说发生那些对他来说不幸的事情之后,你便什么也不是了。这样想想,他在他们语言攻击你的时候,默不作声也不是不无道理,你,其实并不值得。”
大耳在这时忽然点了点脑袋,舌头从嘴巴里吐出来,舔了一下自己粉嫩的鼻头。
“啊,你为什么还要点头,你听懂我说的话了吗?”诺子忽然将大耳抱起来惊呼地问道,“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应该是诺子用到力量有些大,大耳一下子从诺子手中蹿了出去,跑到了窗台上。
“那么遥远的路途,连你都对我陌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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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暑假回来吗?”岩川从饮水机里接了一大杯热水,放到桌子上,热气腾空而起,透明的玻璃桌子也瞬间布满了水蒸气。
“应该不回来,不回来吧,你打电话问问。”他的妈妈从冰箱里拿出几个西红柿和一卷菠菜,回答他。
“中午吃什么?”他妈妈问道。
“吃面吧。”
岩川跑回自己屋子里,拿出了手机,给他父亲打电话但是显示没有信号,无法接通。他的父亲为了工作与家庭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已经三年没有回到过家了,所以在岩川正要成长的年纪,父亲的面容也在岩川的脑海中渐渐褪色着。很远的路途,远到信号也几乎常常地断掉。
很少能够联系到自己的父亲,这些事情在岩川看来也几乎成了平常一样,并没有任何的失落与伤感。
他打开通讯录,无聊地翻着,无意中翻到了诺子。
诺子的手机,不是被没收了吗,岩川想要拨打,但是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个理由,便把自己拒绝了。
我为什么想要找她呢?就算打通了,我该说些什么。
岩川翻了个身,仰着身子使劲伸了伸胳膊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上衣向上慢慢滑落了一下,露出了白色的小肚子。
记得,诺子说过,想要和她说话,可以写信。
岩川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打开抽屉,取出了一个本子,但是笔还没有找到便又躺下去了。
你让我和你写信,可是你连你的地址都没有告诉我,我怎么能让信传达给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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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子取出自己的书包,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这是暑假放假前一天容老师还给她的,当然,她也保证自己开学的时候不再带了。
她滑着通讯录,找到了岩川。
那一串自己已经熟知并且背会的号码,像一条长长的音符一样停留在各自的音谱里,遵循着自己的轨迹,不发出任何一种声音,却也从来不显得突兀。
我要和你打电话吗?但是我,并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