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媒的媒婆,早就在那里等了很久了。
在众人说话的大厅一旁,有一个小小的屏风。
封建社会,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多少还是要征求女方的意见。
一会儿,孙家的三小姐就会在这屏风之后,窥探自己的如意郎君。
这里面套路满满,如果孙小姐相中了,那么就回答全凭父母做主,如果孙小姐没有相中。
那么就会娇滴滴地说:“孩儿年纪尚小,还想多伺候父母几年。”
当然,事情已经布置熟络了,发生第二种情况的概率极其小。
显示媒婆在那里夸奖柳保泰,什么年少有为,官宦之家;什么钟鸣鼎食,什么世代缵缨。
更是暗示柳保泰家里很有钱,听的举人老爷连连点头。
聊了半天,大舅子、小舅子也看着柳保泰顺眼,竟然主动地端茶倒水起来。
坐在屏风后面的孙小姐也呵呵笑了两声。
柳保泰猜想那姑娘是一个瓜子脸的女孩,眉目很是清纯。
就在双方商量怎么办事的时候,却听见外面吵骂声不断。
一个穿着绿倭缎袄子的矮小男子,带着一个长相庸俗的女人并十几个流氓,大吵大闹的往孙举人这里走来。
孙举人满脸惶恐,以为是债主找上门来,可是仔细想想,自己何曾欠过这等人的钱。
却见这一行人冲进门来,那孙家老大毕竟是见过世面的。
骂道“何处的下三滥到这里来讨打。”
那矮小男子上前行了个礼道“不敢不敢,在下是来找贵府的女婿柳保泰要风流债的。”
说罢那浓妆艳抹的女子就嚎哭起来道“左所舍人柳保泰和奴家一夜风流,欠债跑了!快来看啊。”
孙举人气的涨红了脸,也不管一百两银子了;怒气冲冲的责怪媒婆
“你不是说这个年轻后生清白么?这哪里清白。”
随后背着手走了。
孙小姐吃了一惊,正想往前观瞧观瞧,却不小心推倒了屏风。
只见这孙三姐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樱桃小口,直是秀美,只是年纪幼小,身材尚未长成,掩不住容颜中的稚气。
那龟公看见孙举人的小姐露了相,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坏心顿起。
开始编排起孙淑杰来了。
说的都是语带双关的的下流话,羞的孙小姐顿时哭着躲到了屋后。
方才那两个还端茶倒水的舅子,这个时候也恼羞成怒,把礼物一件件扔了出去。
那龟公和婊子乐的拍手叫好。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一家人被围在中间,任人指点。
柳庆带着家人拂袖而去,因为龟公和无赖知道这家的老爷有官身,不敢多加阻挡。
但是却把柳保泰围在中间,进行羞辱。
柳保泰倒是怡然自若,但是看热闹的人却起了个哄。
不多时,来了几个巡城的兵,带头的是一个五短身材的军汉。
“都在这儿干什么?等着挨刀吃吗?”
那龟公张牙舞爪道“咱是春香楼的,你们济南卫的舍人吃花酒,欠下了风流债!”
柳保泰手里握着一两的银锭子,走上前去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回去说。”
那军汉拿了银子,面不改色道“都带回去。”
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过来巡逻的并不是历城县的,而是山东巡抚的巡标。
那领头的叫做郭三省,是巡抚标兵的百总。
明代中晚期军备废弛,各个卫所的军兵多数不堪用,于是朝廷允许巡抚们招募三营一千五百兵作为机动兵力使用。待遇比起济南营的那伙人还要优厚很多。
双方通报了姓名,那百总拱手道“原来是新科武举人,咱们这儿的杨遇春,杨大爷和你是一科的。”
杨遇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闷油瓶,和杨弘毅是本家;原来就在巡标里面当百总;这会儿因为中了武举,所以提拔当了坐营的都司。约略等于后世的办公室主任。
结拜的时候,杨遇春是老二。
柳保泰道“烦请知会我二哥一声,必有后报。”
那百总吩咐把龟公婊子押了下去,给柳保泰看了茶。
不多时那杨遇春就来了。
“小老弟,遇上麻烦了?”
杨遇春是个闷葫芦,但是这会儿话倒多了,想来是新官上任,喜气还在。
柳保泰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
那杨遇春心想,柳保泰是郑崇俭相中了的人,前些日子又被鲁总兵夸赞过,是一个值得帮的角色。
于是慷慨道“老弟你火气旺,难有这些事情,这事儿早就翻过了篇,老弟你委屈些银子;把事情平了吧。”
柳保泰只能点了点头。
于是派人回去取了三十两银子,五两给那伙无赖了了帐。
剩下的银子十两银子给了郭三省,十五两银子给了杨遇春。
那老杨拿了银子,必然办事情,不多久就让那龟公婊子具结了甘结,那伙儿无赖在杨遇春的恐吓之下,拿了银子,在甘结里面绝口不承认柳保泰曾经到过春香楼,自己只是认错了人。
“甘结,甘结就是甘愿了解,以后他们找不了老弟你的麻烦了。但是老弟你要知道啊,这黄赌是绝对不能沾边的,沾了就一定会有下三滥骚扰。”
柳保泰收好甘结,心里却是冒火。今天的事情,十有九是那个叫做霍山亭搞的鬼,当然这伙无赖也是可恨至极,但料想却是从犯。
柳保泰又打听到,这春香楼的后台是德王府的管家,绝对惹不起的货色。
回家已经是第三天上午的事情了,刚进了门,柳福就一脸苦相的道“老爷这次真的生气了,让少爷自己到别的地方住去;少爷你躲两天再说吧。你的银票,老朽没有交给老爷。”
柳保泰只能含泪离开家门,此时已经快要过年了,听着济南上空的爆竹声,柳保泰涕泪横流。
暗暗咬牙道“山不转水转,你给我的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