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保泰的信还没有寄出去,柳庆就找上门来。
原来德王府下的清平国县主要下嫁了。
而下嫁的对象则是济南卫某个千户的幼子,据说是年少有为,为人儒雅。
“前年刚刚考上了秀才,是济南府学的秀才。”
济南卫的子弟能够结此良缘,上下都觉得与有荣焉。
“县主的婚事,就在明年的正月十,根据圣上的意思,大家都要出席;朝廷里面教授礼仪的公公已经到了,从明天起就彩排。”
德王府是明英宗的后代,距离当朝皇帝已经隔着很远了。
但是皇家的体统不能丢,而这次县主下嫁,又是德王府十年来的头一次。
所以上下都很重视,朝廷拨出了三百五十两银子营建仪宾府;老德王拨出来了三百两银子,专门办理这项盛事。
济南卫千户以上人员都要出席,考虑到柳保泰风流成性、恶名远播、指挥使特别交代让柳庆好好的管教。
腊月二十九,柳保泰等人着公服,前往新修建的仪宾府进行彩排。
明代公服与常服分制,公服用苎丝、纱、罗等材料为之,制为袍式,盘领右衽,袖宽三尺,所用颜色和元代稍有差别。如一至四品,不用紫色,而用绯色,五至七品,通用青色,至九品,则用绿色。
公服上面没有飞禽走兽,只有淡雅的花纹。一品饰大独朵花,花径五寸;二品饰小独朵花,径三寸;三品饰散花,径二寸,无枝叶,四、五品饰小杂花,径一寸五分。六七品皆饰小杂花,径一寸;、九品衣用绿色,素而无纹。穿公服时,一律戴漆纱制成的展角幞头。
可以说,明朝的公服,更加的接近唐宋的官服,而平时里的常服则是自己设计,有着自己的特色。
当然,庄重程度上讲,常服是不能和公服比的。
来教导礼仪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内官,面皮红润。
“县主那边的事情,已经有另一位公公主持了,咱家负责众位官人的礼仪。”
说罢拿出大明会典念道
“其日早、仪宾父与仪宾具家用祭服、告祠堂毕。至午后、仪宾父坐于正堂。仪宾具见尊长服。引礼引仪宾至拜位。赞鞠躬。两拜。兴。平身。赞跪。赞搢笏。赞受爵。执事者斟酒授仪宾、仪宾受酒饮讫、以爵授执事者。赞听训戒。仪宾父随意致戒辞仪宾听讫。赞出笏。俯伏。兴。赞复位。赞鞠躬。两拜。兴。平身。礼毕。仪宾便服上马、行亲迎礼若仪宾父母俱存。则父母同坐于正堂、行礼如前仪”
这个内官,中气十足,念完了抬头看看诸位一脸茫然的武官们道“此时,你们站在大门口就好了。”
而后又絮絮叨叨了一堆,忽然提高了调门道“你们最关键的是在县主和仪宾进行合巹仪式的时候,站对地方!然后什么也不要做。”
指挥使兴冲冲的召集大家来赞礼,没想到只是起到人肉布景牌的功能。
这个年最终也是没能过好,大家有事没事就被叫去罚站。
当然柳保泰忙里偷闲,又派黄锦跑了趟阳信。
用纯碱和火碱提纯盐的方法,据说已经在阳信本地流传了起来,所以这会儿,直接进行采办,倒是省了很多事情。非常顺利的赚取了一千两银子的利润。
只是供货渠道,怕是被临清商会的人知道了,据黄锦说,跟着去的马夫里面似乎是有临清商会的间谍。
柳保泰苦笑,心说这种事情是早晚会发生的。
毕竟自己的提纯方法,实际上并不复杂,而火碱和纯碱更是很容易获得的东西。
想来,这种买卖以后不会再有第一次的暴利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正月十,大清早一行人就穿着公服按照之前演练的顺序,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
文官站在东边,武官站在西边,把仪宾府门口堵了个严实。
不多久,仪宾出现了,是一个面目白皙的瘦弱青年,骑在白马上;紧跟着是县主的轿子。
县主下了轿子,在女官的搀扶下,进了仪宾府。
柳保泰看着这个县主的身姿似曾相识,转头一看伴着县主来的那个侍卫似乎更是眼熟,尤其是那一柄绣春刀,明晃晃的,就是那推马车的家丁佩戴的那一把。
直直的盯着县主看,当然是失仪了,身在后面的副千户徐秋来连忙咳嗽了一声。
但是柳保泰却没有听到。
恰巧这个时候,忽然北风大作,把县主的盖头,吹开了一个角。
只见这县主,双眸炯炯,秀美异常,此时被吹开了盖头,更是羞的双颊晕红。
柳保泰吃了一惊,眼前这女子,不就是在元宵灯会上遇见的那位女扮男装的小姐么?
“没想到,他竟然是清平王的女儿,而今又要结婚了。”
此时,柳保泰只觉得心里怅然若失,谈不上忧愁,更谈不上伤心,只是空落落的。
那县主似乎没有瞧见柳保泰,步伐轻盈的迈进了门槛。
“这一迈,就是他人妇了。”
仪宾并不是朱灵儿选的,而是德王爷选的;据说是一个秀才郎。
样子她之前已经看过了,并不讨人厌,甚至有几分英俊,只是似乎身体单薄了些。
今日里是大婚,本来应该高高兴兴的,但是她心里却是若有所失,怅怅然希望些不知道的事情。
仪宾是一个老实孩子,今天的行礼,没有半点差错;这让朱灵儿很是高兴。但是总觉得这个仪宾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盖头,其实并不能完全遮挡视野,在下轿子的时候,她分明的看见了那个在元宵节上给自己写酸词的舍人。
这会儿,他一定是中了武举吧?要不怎么站在一堆老头子中间?
这小淫贼,果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偷看县主!
“难道是认出了我么?”
北风来了,好巧,试探下他吧。
满脸通红,愁眉不展的柳保泰,倒是逗乐了朱灵儿。
“一直怅怅然希望发生的事情,大概就是这一件吧?”
朱灵儿,嘴角带着笑意,轻盈地迈过了仪宾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