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保泰,虽然此时是游击,但实际上却是都指挥同知。
只不过是因为在战事中,并没有分派别的职务,依旧干着游击。
别看吴襄大模大样的当着个总兵,实际上官衔却是左府都督佥事,只是比柳游击高两级,如果按照品级只是高了一级。
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实际上是两级?
都指挥佥事和指挥使是两种不同的待遇,那么都督佥事和都指挥使,又是两种不同的待遇。
虽说是同级,实际上却大大的不同。
再加上吴襄也是一把年纪了,柳保泰也只好是往见。
带着十余个孔武有力的营兵,骑马缓缓到了吴襄的营地。
通报了姓名来意,却有一个吴襄的亲兵引着进了大帐。
进了大帐,见那吴襄坐在上首,身边竖着两个回避牌子,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柳保泰等来人。
柳保泰瞄了一眼,看见左边的牌子上面写着辽东都司佥事吴;右边的牌子上面写着辽西团练总兵吴。
柳保泰呵呵冷笑了两声,心说这吴总兵好大的牌子!
明朝有一个说不透的官职,叫作都司。
柳保泰之前就干过一阵子都司,但是他那个都司是坐营都司,类似于后来的办公室主任。
都司是取的什么都管的意思。
眼前吴襄的这个都司,那可就气派了,全称是辽东都指挥使司佥书。
这个名头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是他却还有另一个更加牛气的名字:辽东都指挥使司掌印官。
整个辽东的卫所事务,都是要由这个辽东都司佥事来掌握的。
它可以说是辽东卫所系统,六十万旗兵、军余的顶头上司。
至于另外一块牌子,则是吴襄最近弄来的职位。
吴襄,字两环,二百年前的祖籍是江苏高邮,当然更有意义的籍贯是宁远卫中后所。
吴襄生有勇力,为辽东总兵官宁远伯李成梁所赏识。因他擅长养马、相马,就派他担任购办战马的职务。
由于购办战马有功,李成梁保举其升任千总。
天启二年,吴襄以宁远卫籍参加科举考试,一举得中壬戌科武举人。
正式开始了自己的仕途。
他颇会拉关系走后门,很懂得攀附的本事。
当时,朝廷派太监高起潜在军中任监军,监督宁锦军务。
吴襄一心依附这位通天人物,让其子吴三桂拜高为义父。
宁远祖氏是雄踞辽西走廊的将门望族,有明朝边防上最精锐的武装力量,形成了一个称雄辽东的祖氏军事集团。
吴襄投靠祖大寿麾下任参将,娶了祖大寿妹妹为续弦妻子,与祖家攀为裙带关系,成为祖氏军事集团的重要成员之一。而那个并非祖家血肉的吴三桂,也舔着脸一口一个舅舅的叫祖大寿。
从此,以吴襄为首的吴氏家族青云直上,步步高升。
随着权势不断增大,家业也逐渐雄厚发达起来。
去年,也就是崇祯二年(1629年)的闰四月,朝廷奖赏袁崇焕保卫治理宁锦之功,同时奖赏了祖大寿及其部下,吴襄升任都司佥事。
在刚刚过去的己巳之变中,后金军数万骑绕过宁远,突破大安口、龙井关等地,直逼京师。
辽东督师袁崇焕亲率总兵祖大寿等赴援,吴襄以坐营中军都司随征。
上个月,祖大寿等率军收复四城,吴襄因在中军协同指挥作战有功,被提升为左府都督佥事。
这会儿时刚刚被被任命为团练总兵官,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讲究礼教的国度,明王朝自然也是不例外的。明代官员不论是公事还是私下交往都有一套礼仪规范,并且以此来分辨上下尊卑。
大明会典有言,凡百官、以品秩高下分尊卑。其品级近者、相见行礼、则东西对立。稍卑者居西。高者居东。其品秩相越二三等者、卑者居下。尊者居上。
其相越四等者、则卑者拜下;尊者坐而受礼。有事则跪白。
这会儿是在吴襄的大帐里面,当然是要行礼。
柳保泰是都指挥同知,从二品;吴襄是都督佥事,正二品。
虽然是相差一级,但是从二品除了俸禄不如正二品之外,衣冠服饰,礼仪体统各方面都是和正二品相同的。
可以说是享受正二品待遇。
但是吴襄既然是左府都督佥事,算是柳保泰的上官,还是按照差距一级行礼,更为稳妥。
于是他往西一步,正要行礼,却看见吴襄端坐在书桌后面纹丝不动。
他纹丝不动就算了,身后的少年郎脸上竟然还露出了一丝杀气。
“想来这厮就是吴三桂了。”
尴尬了一会儿,那吴襄道“我本来以为你是山东来的,料想你是圣人故里来的人,想必知道些礼节。此番没想到却是无礼了!”
柳保泰心说,这老头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吴襄身边的少年郎则更是怒发冲冠。
两眼瞪得铃铛大,恶狠狠地看着柳保泰。
柳保泰心说“你这吴三桂,生起气来,倒是十分标致!”
他仔细看了看吴三桂,态度十分轻浮,心说“怪不得陈圆圆相中了你,哪怕你当了汉奸也矢志不渝!原来倒是漂亮的紧!”
心下又可惜,这吴三桂年纪、相貌、本事哪一样不是位面之子的水平。
“怎么就当了汉奸走狗了呢?”
吴襄的亲兵听见吴襄在大帐里面叫嚷,一个个冲了进来。
柳保泰这会儿来,带着冯效国,薛思进因为嘴巴太臭,就没带他。
那冯效国道“吴总兵,倒是有些误会!”
吴襄看着柳保泰身边闪出来一个白脸汉子。
心说“跟着游击来的,也就至多是一个千总,千总无非就是一个五品的千户。”
冷笑一声道“咱们大人们议事,哪里轮得到你多嘴多舌?我替你家大人教训教训你!”
说罢一挥手,站在柳保泰冯效国身后的几个亲兵竟然想要上来擒拿。
柳保泰说时迟,那是快,趁着拿上来的亲兵不注意,一招劈挂掌打在了那亲兵脸上。
“幸亏平日里多练了几招。”
不等那几个亲兵再上来,他厉声道“我这兄弟,是正经的正三品指挥使,难道辽兵不识朝廷的法度了么?”
不等吴襄开口,他身边的少年郎倒是开口了。
“小小一个游击,自己是不是指挥使都难说,还奢谈自己的手下是指挥使。”
柳保泰心里很是恼火,恼恨自己怎么没把崇祯帝刚给他发下来的飞鱼服套在身上。
明朝人并没有见过什么飞鱼,只是听说过,不过能飞的鱼,这哪里是什么凡品?
故而想当然的以为是龙的亲戚,所以把这飞鱼画的和龙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是多了一对翅膀。
穿着飞鱼服,意味着享受了一种特权。
在明朝能穿飞鱼服的,除了孙全忠这种内官,就剩下锦衣卫这伙特务了。
能够穿飞鱼服,那意思实在是再明确不过了:这厮是我的人!
柳保泰听闻此言冷声道“这位倒是什么人?”
吴襄道“老将我的二儿子指挥同知,游击吴三桂!”
然后看了看吴三桂,却见吴三桂笑着对柳保泰挑衅道“这个可是游击的爹!”
帐中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柳保泰倒是大度,等众人笑完了,悠悠道“咱,却是游击,但是穿着圣上恩赐的飞鱼服的游击!”
帐中又是哈哈大笑,那吴襄道“王从义找来你这娃娃当游击,看来也是一个老糊涂了!”
随后用不容商量的口气道“知会你,今天中午,你们的探马不守规矩,惊了咱的夷丁,那些死伤,只能怪你们,不能怪咱!顺便给王巡抚捎个口信,前面就是鞑子了,让弟兄们放慢了脚步,不要真和鞑子对了阵!”
“原来这伙关宁军,是怕咱们抢功劳啊!”
这会儿,鞑子大军已经开始撤退,滞留在大明境内的,多数是太贪心抢过了时辰的散兵游勇。
关宁军可不希望,有什么人在这个时候,来和自己抢功劳。于是故意攻击友军的探马,制造摩擦;想要让友军望而却步。
“打得手好算盘!”
柳保泰冷哼一声,转身出账,回头道“吴总兵想来和京师有一阵子没联系了吧?”
那吴襄一愣,道“是又如何?”
柳保泰道“此一时,彼一时了!”
说罢大笑出门,也不管帐中众人。
“莫非这年轻人还真有飞鱼服?”
“父亲大人多虑了,飞鱼服除了内臣和锦衣卫,也只赏赐二品以上的高官,山东没有将门,哪里有这么年轻的二品?定然是他胡说。可惜没有证据,否则,真是要弹劾他行为不端了。”
“说的也倒是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