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道的时候,红缨被留在了车上,月阳跟着颜十去颜家别院里。
两人分别的时候,还是月阳给她解开了绑带。到了城里,沈星崇要是乍起也很难逃走。她先将她脚背上的绳子解开,再绕到后背松开了她的双手。
因为昨晚逃跑的缘故,她的手有几道明显的刮痕,右手食指修剪整齐的指甲也断了。月阳皱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擦一下吧。”
她见不得别人身上带着伤口。
红缨明显愣了一下,她低下头看见月阳白皙的手掌心,躺着拇指大小的白玉瓷瓶,眼眶红了红,自从她被爹爹卖到那青楼之地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对自己这样好了。悦来楼有人伺候她,可不过是看在她是未来的花魁的份上,对自己本就有所企图,她还能怎么样?要不是那天在小方塘遇见那健忘的公子,自己就干脆投湖自尽算了。
真要哭出来,却是不要脸的,红缨想。
月姑娘这样好,她还帮着星崇公子欺骗她,而今要被带走对簿公堂,她万万不能再让月姑娘难做。她们两个萍水相逢,对自己如此好,就该知足了。
红缨将眼泪留在了心里,抬头已经没有凄苦之色,“谢谢月妹妹。”
月阳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才只有十四岁,比十六岁的红缨还要小。
她呐呐自语:“下个月,我就十五岁了。”
耳尖的红缨听到了她这句话,粲然一笑:“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给月妹妹挑礼物。”
伸了伸有些僵硬的腿和脖子,月阳给她挑起帘子,外面颜十已经在等着红缨了,她笑着摇头:“红缨姑娘不用担心,沈小侯爷身份尊贵,不会有事的。”
两个姑娘相视一笑。
颜十将红缨送走不久,又回到了月阳的马车旁。
他驾驶着马车,将月阳送到了颜家别院。
这是颜肃自己的产业,平常就是颜家其他人,没有他的允许,都不能进来。一下马车,就是赤金双开大门,像绿色有像金色的琉璃瓦,在暖暖的夕阳折射下更加金碧辉煌。大门适时的打开,可见别院里的仆从训练有素,不愧为世家训练出来的人,巍峨高耸的楼阁放眼过去,就有三四座,最高大最奢华的那一座有五层楼高,倒映在碧绿的湖水中,无数红鲤鱼穿过月阳刚踩上去的小桥桥拱下,金黄色的波纹微微起皱,倒在水里的是天上云影。
颜家别院倒不是精致为主,而是气势雄浑,磅礴万千的,隐隐的月阳能窥见铁血将军心内的一角。
物似主人形,别院三分精致,七分气势,让人不敢小觑。
她抬眼看向前面带路的颜十,问他:“这里经常有客人来吗?”
颜十放慢脚步:“主子很少让人进来,这里的人月姑娘大可以放心。”
她点点头,难怪,要是别的人看见了这般布置的别院,定然不会以为颜肃只是一个讲究衣食的贵公子,心内有乾坤,外在只是寻常王孙公子。
她跟着颜十穿过绘着高峰瀑布的墨画壁走廊,只是扫一眼都能感受其中的厚重之感。
颜十只用眼风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心中的震撼,他解释了一句:“这幅画是公子十二岁时候闲来无事的时候画的,也是他最喜欢的一幅山水墨画。”
月阳吃惊:“他十二岁时就有这样的水平,难能可贵。”
想想自己十二岁的时候,还以为仙人只是传说中的事情,连修炼是什么都没有听说过,只跟着捉急斗狗。
颜十骄傲的挺起胸膛,好像被夸赞的人是他一样,他语气比平时少了三分沉稳,又说了一件往事。“主子在绘画上水平高,当初宁国师要收他做弟子,主子嫌弃他长得不好看。”
这件事她早就听说过,抽搐了一下嘴角,但看颜十这样自豪,不敢给他泼冷水,毕竟他不知道未来的走向。
“公子,值得更好的。”
只有她知道,其实拜师国师这件事,颜肃做错了。要是她的话,能的宁国师这样的大人物赏识,亲自教导,她都要乐得能闭上眼睛打坐三天。不过,她师父也很不错就是了。
月阳发觉,她有些想念那个人。
颜十听她这样说,直接停了下来,他看着月阳,十分认真:“公子不需要别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月阳没有答话,总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
他没有明说,自己也不能妄加揣测。
翠竹松香,一路钻进他们的鼻子中。
“到了,这里就是你以后住的地方。”颜十将她带到这里,直接离开了。
月阳扬起脑袋,看见三个大字龙飞凤舞:惊蛰园。
惊蛰,是一年之中开春时期的一个节气,意味着百姓们可以进入农耕,从事农事,雷动风行惊蛰户,天开地辟转鸿钧。没想到在颜肃这里,居然还能看见这么朴素的字,她推开园子外面的门,一进来就是光秃秃的树,上面长满了粗细不一的枝干。
这里看起来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半点人的痕迹也没有,打扫得干净的房间,床铺也是整整齐齐的。可见就算是没有人住,也没有偷懒。
月阳将自己装着几件衣服的包裹扔进柜子里,安心的住下来。
她不过是坐在椅子上眯了小半个时辰,就有丫鬟推开门走进来。一个穿着统一的青绿色衣裳的姑娘敲了敲门,等月阳醒神了才踏进来,微微弯着腰,轻声软语的:“姑娘,奴婢秋蜜,请姑娘去用膳。”
月阳这才发现外面黑天了,她松了松舟车劳顿的身体,掩了掩疲惫:“好。”
叫做秋蜜的丫鬟立马贴心上前,扶起了她:“姑娘,别院里只有温泉的,您等一下要过去吗?”
月阳听闻惊喜:“好。”
然后她就怀着期待,去了别院的正厅,一路上安安静静,很少遇见其他人,她不由得疑惑起来,这么大的院子,就只有颜肃一个主子,所以仆从也很少?
秋蜜看出来她的疑惑,她低头一笑:“姑娘,我们公子不喜欢多人,别院里就春糖和我两个丫鬟,其他的都是些粗老爷们,还望不要唐突了姑娘才好。”
了然的点头,月阳扯开话题说了几句,就到了正厅,而颜肃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还有个被颜十压着肩膀的红缨。
“混账!放开本侯!”
月阳:准确来说,是个纨绔。
跟他一比,颜肃真是天上有地下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