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长安有些尴尬。
他没想到这只松鼠居然与周叔是相识,听上去关系还“不错”,貌似还是周叔的债主?
听它所言,周叔当年顺走了他的一成神权。
这个顺字用的当真精髓到位!
联想到周叔一向的风格与自己那小本上记得满满当当的账,再加上眼前松鼠暴跳如雷,两只小眼睛一片赤红,愤怒地失了智似的,宛如被剥削的贫民欲图拿刀跟该死的土地主拼了的架势。
纪长安当即表示就信了!
他一手按住咆哮着试图跳他脸的松鼠,目光上移,神游天外。
充耳不闻对方声嘶力竭的悲吼声。
啧周叔那老家伙当初到底干了什么对不起这位的事?
看这阵势简直是杀父夺妻之仇。
“小白乖,不要凶哦。”
小女孩软糯的嗓音如同一支镇定剂,让打了鸡血般大肆咆哮的松鼠顿时蔫了下来。
她放下水杯,戴上草帽,将松鼠抱在怀里轻轻安抚。
刚才还气急败坏的松鼠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舒服地眯眼哼哼着,瞥向一旁目光早不知飘忽到哪里去,神游天外的某人。
差点又跳了起来。
纪长安察觉到外界似乎风平浪静了,低头一看,顿时鄙夷地望向女孩怀里的老不羞。
察觉到某人的目光,真名为萨迪诺顿的老人瞪眼道:
“你懂个屁!”
“老夫被克里斯蒂安那娘们坑了一手,被固化在了当前状态,若非囡囡帮老夫守住了最后的防线,老夫早已彻底沦为一只野兽!”
纪长安皱眉,不确定道:
“你说的,不会是生命教廷那位黑山羊女王,守夜人的领袖吧?”
躺在女孩怀中的萨迪冷笑道:“怎么,怕了?”
纪长安挠挠头,真挚道:“怕到不至于,这世上能让我害怕的东西已经很少了。”
萨迪下意识想出言反讥年轻人的自大傲慢。
单是那位“母羊之首”的恶名,就足可让北境的小孩闻之止哭,令人谈其色变。
可他嘴唇嗫喏了几下,最终还是收回了嗓子眼中的话。
他惊疑不定地望着身前有些诡异的年轻人。
曾担任过周怀之一段时间的引路人,更曾不顾生命教廷威胁,公然宣布“生命序列将开辟一条崭新的途径之路”预言的他,早已见证过这世间太多东西,旁观过各类人心人性。
分辨分析一个年轻人的神态举止,对他而言再是轻松不过。
而正是因此。
他才能发觉这个年轻人刚才开口时的平静。
仿若
本就如此。
这小家伙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底气?
萨迪沉默了片刻道:
“老夫原名萨迪诺顿。”
说罢,他就不再开口,神色淡然而孤傲,等待着身前之人的惊呼。
纪长安愣了下,道:“你好,我叫纪长安,你既然是周叔故人,那我就喊你一声萨迪叔。”
萨迪吹胡子瞪眼,不甘心道:“你难道没听闻过老夫的名字?!”
纪长安一脸茫然:“应该听过嘛”
察觉到松鼠瞪得圆溜溜的眼睛,他强行将最后一个用以表达疑惑语气的字吞了回去。
萨迪怒道:“你既知道克里斯蒂安的名字,为何不知老夫?
真是岂有此理!难不成老夫混的比克里斯蒂安还差?!
当年老夫也曾做过周怀之的领路人,只是那小子蔫坏蔫坏,老夫看他不喜,将他揍了一顿!”
纪长安眼睛一亮,顿时心生敬仰。
而不等他询问细节,日后好曝某人黑点,眼前自称萨迪的松鼠眼眸眯成了一条缝道:
“老夫好歹也曾是周怀之的领路人,托大称你一声长安,不过分吧?”
纪长安心中一痛,果然最怕遇到的就是长辈的朋友。
“您随意”
萨迪满意地点头:“老夫想与我家囡囡借住你那一段时间,可好?”
说罢,他又补充道:
“其实也没什么好瞒你,就是希望能暂时托庇于你,若让生命教廷那群混蛋将囡囡与老夫带走,那结局啧。”
刚才楼下他听的真切,这位年轻人贵为魔都执行部督察之位。
哪怕魔都地理位置特殊,但能在如此年龄坐上一座直辖市的督察之位,背景手腕绝对不容小觑!
更何况这年轻人还认识周怀之。
他并没撒谎,当年周怀之曾加入他组织的讨论会,他也做过周怀之一段时间的领路人,双方交情匪浅,属于那种见面互相问候祖宗的铁交情。
纪长安沉吟了下。
既然是周叔的朋友,那出于情面,他多少得表示一下。
“可以,既然是周叔故交,我理当代周叔招待一二。至于生命教廷那边不用担心,魔都这儿还是我说了算的。”
纪长安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下来。
“那麻烦两位先在这办公室里坐一会,下班后我带你们回我家。”
萨迪笑着赞叹道:
“好好好,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周怀之那坑自己人的家伙讲义气!”
纪长安矜持地笑不露齿,表示这种话您多说说,我不嫌烦!
“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督察,您下午有个会面,时间差不多了。”
赵瑾瑜独有的清冷嗓音从门外传来,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如同她对待日常公务时的态度。
纪长安对萨迪露出歉意的笑容,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柔声道:“在办公室里坐会,等会大哥哥带你回家。”
金发小姑娘乖巧听话地点头。
纪长安刚想走出去,突然停步,琢磨了会后,他冲女孩招手示意她过来,然后打开了大门。
站在门口的赵瑾瑜望着督察身边的小女孩,瞳孔骤缩,右手忽然死死捂住心口!
她的呼吸突然加速到极致,心脏跳动急促而猛烈,血脉贲张!
震耳欲聋,如同雷鸣的心跳声回荡在她的脑海内。
源自血脉深处的沸腾灼热感让她下意识想要在此时跪下。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哪怕是那日纪长安初至执行部,携那位至上者的威势威压众人时,她也是众人中唯一一位没有感受到那股威压的异数!
异变发生只在一瞬间。
纪长安凝眉,迅速伸手抓住双膝已弯曲,差点跪在地上的赵瑾瑜。
却一时间不知异变从何而来,无法从源头下手。
最后关头赵瑾瑜低吼一声,青黑色龙鳞刺破肌肤,刺穿秋衣,覆盖在她的体表,瞳孔变为暗金色的龙眸竖瞳!
“嘶魔都居然有这等高纯度血统的龙裔?”
“而且看这体征不像是东境新生的苍龙一脉,倒像是北境的古龙?!”
纪长安循声转头,却见女孩头顶的萨迪目光惊愕无比。
萨迪忽然跳了起来,警告道:
“小姑娘,稳住,别被传承记忆吞噬心智,想想你最重要的东西!迷失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心神遭遇着海量信息冲击而恍惚的赵瑾瑜,突然听到了似乎从极远处传来,回声阵阵的警告声。
她死死咬住银牙,双手撑住膝盖,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滚烫的血液从心脏处迸发,流遍四肢百骸,那种灼热感从内到外,再蔓延进心灵,恍如火毒。
忽然间。
她感到自己的头好像被谁给轻轻抱住了,轻柔而温暖。
如陷入母亲的怀抱。
这种感觉令人痴迷而沉醉,就连血脉中的炙热滚烫感何时消退的都不清楚。
纪长安愕然地望着主动上前,轻抱着赵瑾瑜的金发小姑娘。
血脉贲张的感觉渐渐消退,血管中那种针扎的痛楚消散一空,剧烈跳动的心脏恢复常态。
纪长安突然脱下外衣,盖在赵瑾瑜身上。
赵瑾瑜惘然地抬头睁眼。
看见了站在身前的金发小女孩。
她怔怔地望着目光澄澈如天空的小女孩,许久未曾移开眼。
“咳,赵队,你是不是先回去换个衣服?”
纪长安轻咳了声,打断了两人间的凝望。
赵瑾瑜连忙抓紧披在身上的衣服。
“多谢督察。”
纪长安摆手道:“没事,你先回去换衣服吧,顺便帮我照看下这位,嗯,她是我的妹妹。”
“不过赵队你要不要先去进行下体检,我看你状态好像不对。”
赵瑾瑜深吸了口气,苦笑道:
“短时间内没事了,没想到血脉突然进行了二次觉醒。”
“二次觉醒?”纪长安诧异道。
赵瑾瑜点头道:“具体有点复杂,我的权柄继承自我的母亲,先后要经历五次觉醒,没想到第二次来的这么快”
她隐去了自己如何安稳度过二次觉醒的过程。
纪长安点头,之前他见识过这位的权柄,知晓这位是黄昏途径的法外者。
他也能察觉到赵瑾瑜略有隐瞒,不过权柄之事本就是法外者的个人隐私,他无意去深究。
“那我妹妹就麻烦赵队了,我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