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率宫,朱雀台。
朱雀台有座不起眼的木制大厝,早已闲置多年。
这座大厝,约有四分之一足球场大,地板四壁全是普通木板垒成,毫无特色可言,甚至有点简陋,以至于没什么人愿意到这个鬼地方来,更不用说修炼了。
然而这座原本应是空无一物的大厝,此时却有五百余名黑色劲装的好手,各个面色肃然,垂手而立,站得笔直如峰,均匀地散布于这座屋宅里。
这五百名兜率宫门人,端的是十分诡异: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人有鬼,有仙有妖。
修为高的,也不过是玄仙境界;修为低的,甚至有才刚刚化形的妖怪。
这五百人,身材、长相、出身,个个不同,甚至大相径庭。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平凡,平凡到扔到人堆里,也没有人会多看一眼。
不对,还有一个相同之处,那就是这五百名好手,每一个人都目光坚毅,在黑色劲装的衬托下,似乎凝结成了一个整体,升腾起一种莫名的威势。
如果墨龙轩在这的话,也许会有一些发现。
因为这五百人中,他在兜率宫多年,几乎一个也没有见过!
唯一几个他瞧见过的面孔,如果墨龙轩仔细回想,也许能回忆起昔日老君在朱雀台讲道时,那几个在讲堂底下勤奋学习的道人仙童。
“文始,你瞧我从三界网罗来的这些英才俊杰,可堪一用否?”
太上老君安然端坐在一把木椅上,微眯着眼,看着眼前五百兜率宫弟子。
侍立在一旁的文始真人闻言,低声道:
“师尊深谋远虑,早早布局备下这些暗子,亲自调教的弟子自然不凡,我道门应对释教的反扑就更加有把握了。”
“深谋远虑?”太上老君闻言嘿嘿一笑,道,“倘若老道我真的深谋远虑,又怎么会被燃灯那厮骗去朱陵丹台,以至于让释教钻了空子,设计放了石猴闯入兜率宫,吃了我无数灵丹妙药!”
“师尊……”
文始真人无法开口劝解,因为事实如此,彼时大圣闯入兜率宫中,太上老君正和燃灯古佛在三层高阁朱陵丹台上讲道,陪侍左右的更有无数仙童、仙将、仙官、仙吏。
若不是如此,兜率宫决然不至于如此空虚,不仅被石猴吃了不少灵丹妙药,更是莫名其妙丢了许多天材地宝。
这些宝贝都被谁拿了?没有证据,不能乱说。
但若说释教没有参与其中,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释教处心积虑,大势已成,老道不得不服,谁让如来是个治世之尊?
“老道我放下身段,亲至灵山折冲樽俎,希望道佛两门能找到一个法子妥善解决争端,哪怕道门吃点亏也无妨。
“但是如来不允,掉过头来反而认为我道门软弱可欺!
“原来这个谈判,在释教那些人看来,反倒是示弱之举。
“我负气离去,却在灵山脚下遇到墨龙轩。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天道纵然无情,但总会留有一线生机,也许这一丝曙光,就应在墨龙轩身上!”
太上老君一改往日从容,越说,情绪越发有些激动,已是站了起来。说到最后,他的脸色更是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剧烈干咳了起来!
“师尊!”文始真人见状,不禁变色,连忙低身扶着太上老君。
“无妨,些许小伤。”老君摆手,重新坐回木椅上,“看来我连日忙碌,有些累了,和道君连手取用一段破炭,竟然也伤了身子。”
文始真人见状,面色凄然,如鲠在喉,恨不得代师受过。
而两人底下的五百名好手,无论上头说什么,做什么,丝毫言语都没有,连呼吸声都若有若无,有如木头人一般,一动不动。
端得是纪律严明,秩序井然。
“安排下去吧!”太上老君出言命令道。
“是,师尊。”
文始真人俯身应命,挺身举起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双指并拢,在半空中连续挥动三周半,继而移到左耳,忽的再向右前方一指。
五百人一言不发,齐齐俯身领命。
待到文始真人再眨眼,眼前已然是空无一人,偌大的木厝,只有太上老君和文始真人了。
就好像那五百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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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山脚。
数年过去了,当初墨龙轩曾经趴过的那块大青石旁,如今已经长出了一株不知名的小树,淡青色的树叶子,其上长得似酢浆果一般的,或白或红的小果子。
树虽然只有一米多高,但也算得上风姿绰约了,未来可期。
小和尚依旧是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色僧衣,独自一人蹲坐在大青石上,一会看看灵山,一会看看夕阳。
夕阳西下,将小和尚和小树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小和尚看起来很孤独,但其实不然。
金蝉子是一个忍受不了寂寞的和尚,所以他一定会找到陪他的人。
你说他独自一人?其实也没错,伏在他肩膀上的那只不过两三寸长的蝎子要是不注意,的确是很容易忽视掉她。
“小蝎子,我前不久认识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朋友,名叫墨龙轩,改日我介绍你认识哇!”
小和尚似是自语,似是对话,也不管那只小蝎子能不能听懂人言。
“其实我是去向玉兔儿道别的,但是我们三人莫名其妙打了一架,后来道别我就给忘了……”
小蝎子忽然立了起来,高高举起两只钳脚,剧烈地晃动着,好像在表达着不满,似乎在告诉小和尚,为什么不先找她道别,而是先找了玉兔。
“唉,其实我也不想转世下凡,但师傅一定要我去,我还不能不去,真烦啊……
“还是想想办法拖上一拖,和你们几个老朋友逐一道别吧,最好拖上个几年,让师傅和观音那厮都忘了才好,这样我就不用走了……
看到小和尚面露愁苦之色,小蝎子更加不满,连尾上的那根钩子,都情不自禁地摇晃了起来。
倏然间,小蝎子往前一蹦,高高举起尾上的钩子,狠狠地点了小和尚的左耳一下。
“呀呀呀!痛痛痛!”
金蝉子最怕疼了,一点疼就能眼泪乱飙,更不要说被一只毒蝎子狠狠地蜇了一下。
“小蝎子你干嘛用倒马毒蜇我!”金蝉子捂着左耳呼痛,但动作仍然小小翼翼地,生怕伤到左肩上的小蝎子,“你生气了?好吧……”
金蝉子忍着痛,低头思索了一番,这才道:
“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就走了,既然你舍不得我,不如你随我上灵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