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话也没错,但就是让爱格妮丝听着上火。不远处鹰犀兽仍然在疯狂地奔跑着,两人所处之地并不能算得上完全安全,她却率先朝着自己人开口训斥:
“主人,我需要提醒你两件事情。一,我希望你能够独当一面,即使我不在身边也能自保无忧。二,在幻想世界里倒也罢了,而现在,我的这一副身躯是从你拥有的半份生命永恒里诞生而出的,也就是说我如果真正发挥全力,也会牵动到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够不要将我刻意地算作战力的一部分,而是看成一个隐藏于幕后的杀手锏,这样你才能走得更远。”
安讪讪地低下头,不敢回嘴。正如爱格妮丝所说,如果总是将她作为关键的收尾环节,那么安自身的安全其实并不能得到最全面的保证。毕竟这个世界充满了各种古怪的可能性,而如果想要面对所有可能且全身而退,除了自身强大别无他路。
爱格妮丝说完自己的看法后也没步步紧逼,而是叹了口气让出一步,眼神中带着鼓励说道:
“基本上你这两道铭刻从迷惑敌人的角度而言已经算是有着极佳的效果了,这点值得赞扬。不过接下来你准备拿那只鹰犀兽怎么办?”
话语间,那只鹰犀兽已经围着两人用四蹄踏出一圈沟壑,就连大地的颜色都因为巨蹄的不断踩踏挤压而显得比附近土壤颜色更加深厚。安略微思考了一下,心神微动,操纵着幻想球里的海市蜃楼铭刻,模拟出了另一个形象。再用干扰辅佐,将气场气势全部以自己心中所记所想模拟而出,成功地在鹰犀兽的感知中,塑造出了一个并不存在于现实的男子。
鹰犀兽猛地停住脚步,刹不住的四蹄在大地上犁出一道深沟,这才在距离那男子十数米的距离停下了步伐。魔兽的直觉告诉它,如果自己真冲了上去,那么这世界里就将再也不会有它的存在。
安忽然对身旁的爱格妮丝说道:
“你要是想知道那只鹰犀兽看到了什么,只要放下防备感知外界的魔力流动,你就能看到了。”
爱格妮丝将信将疑地按照安所说的话去做,放下了心中防备,于是在她的视界里凭空出现了一位拄剑不动,巍峨高大的男子。而当爱格妮丝刚要捂嘴不让自己看上去太过惊讶,她就看到那名男子动了。
那根闪着银芒的剑条如同白蛇出洞,可又没有蛇类的阴冷,男子出手间净是浩然正气,只是正、快、奇!
鹰犀兽猛地发出一声低吼,心生狠意,不躲不闪,像是要硬抗这一击。
那道剑意极快,极准,只是缺了一丝狠意,多了一丝洒脱。就在那道白芒即将触到鹰犀兽的额头时,它再次发出一声似鹰啸的怪声,四蹄用力,竟是直接朝后倒“飞”而去。
巨鹰可扑扇长翼向天空借力倒飞,鹰犀兽以厚重四蹄朝着大地借力,有异曲同工之妙。
于是那男子一击不得,换了剑势,不再是白芒闪烁,而是从天空巨轮要来一抹赤炎,翙翙其剑,仿佛能让大地干枯海面蒸腾。鹰犀兽见此情景,哪敢继续迎战,彻底断了心中战意,只剩磅礴旺盛的求生欲让它朝着来的方向疯狂逃窜。
爱格妮丝咽了下口水,眨巴眨巴眼睛,小声问道:
“主人,那是谁?”
见到威胁已经彻底离开,安走了过去,用袖子口擦了擦球体上沾上的草屑与泥土,将幻想球收了起来,天地间的魔力流动恢复了正常。听到爱格妮丝的问题后,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到:
“这是我对剑意的理解。”
爱格妮丝陷入沉思,忽地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说道:
“主人,恕我直言,我感觉你魔力武力尽失就是一个必然啊。要是真让你拥有魔力武力去看遍世界,我估摸着你也不会收获些什么。”
安一脸困惑地问道:
“啊?为啥?你不觉得我很惨吗?”
爱格妮丝深深地看了一眼安,不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朝着木屋方向走回。
“喂!你别话说一半啊!为啥我战力尽失还成了必然啊!就这么径直走了……我还是不是你的主人啊!喂!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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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首都,龙临城,是埃伦斯帝国最庞大、最繁华的城市。除了中心的皇城有高耸的城墙护卫以外,这座位于帝国心脏位置的首都是一座极其开放、不断向外拓展扩张的城市。
由于帝国奉行力量为先,除了最中心的皇宫之外,城内最显眼的建筑便属武会以及魔法师协会。与那栋似乎想要触碰云霄的魔法师协会的高塔相比,武会胜在它占了接近十栋魔法师协会的面积。在龙临城,武痴法宅数不胜数,不过与这群痴迷于力量的人相比,商人,铸造师,绘写师,药剂师,园艺师……各种各样的职业,只要手上的确有三板斧,就不用愁在龙临城找不到自己的栖身之地。
更何况,最新上任的帝王虽然一如既往地支持力量为先,但同时也对其他各行各业进行了极大的补助。这位年龄尚未到四十的帝王曾经在公开演讲里表明,自己希望看到帝国在他手里成为一个不单是武力强大,各个方面更是要能比肩大陆顶尖水平。于是现在的龙临城最不缺的就是活力,所有人都充斥着干劲与冲劲,要用自己的双手打造出一份属于自己的光明未来。
在那座极其辉煌气派,代表着埃伦斯帝国往日辉煌的巨大宫殿里,阳光从彩色的玫瑰玻璃种透过,洒落在地面碎出一地斑驳。
这是一间少女的房间,的确是到处都充斥着少女的气息:粉色的主色调,蕾丝边点缀的床单被套,比人还要大的布偶兔,摆满化妆用品的梳妆柜台。在那个玉石为基,四条腿都由最顶尖的匠人刻出百种鲜花的凳子上,帝国的明珠:珐娜·埃伦斯正乖巧地由着侍女打理着她那头略微卷曲的黑色长发。
已经有了些许眼角纹的女仆放下玛象牙做成的洁白梳子,满意地用手轻轻撑起珐娜的下巴,让她仔细看看镜中的自己。这位从二十岁进入皇宫的女子,从珐娜刚出生时就担下了照顾她的责任,直到珐娜现在十七岁,她也从一位阳光灿烂的女子慢慢地被时间打磨平缓,曾经光滑如镜的脸庞也有了淡淡的纹路,换来的也只是夜里一声无奈的叹息。
不过好在她有珐娜。看着珐娜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慢慢出落成如今的帝国最有名的美人之一,她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似乎也随着珐娜的成长而有了寄托与意义。
“安娜姐,你说我将来会不会遇到属于我的白马王子呀!”
珐娜笑着天真地问道。还未成年的她自然可以尽情畅享少女的权利:对爱情的幻想以及对纯真的追求。安娜笑了笑,捏了捏珐娜仿佛能挤出水的脸庞,说道:
“那当然。珐娜公主这么漂亮,不单单是遇到,想追求你的白马王子那可要排上长长的队伍咯!”
不用言说,身为埃伦斯帝国的公主,更是一位继承了她母亲美貌的纯真少女,追求她的人可能要从帝国的最南端一路排到最北端。
珐娜倒是苦恼地摇了摇头,小声说道:
“可是啊,我希望遇到的是那种,能让我一见钟情,高大又帅气,体贴又可靠,而且还十分专情的人!”
安娜帮珐娜理了理鬓角的长发,温柔地回应道:
“那是自然。珐娜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有无数人等着你去相遇,无数故事等着你去书写,你要相信只要你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它就会以温柔回报你。只要你相信着你会遇到你的那位王子,他自然就会在一天忽然出现在你的面前,嘴角衔着玫瑰,给予你最惊喜的相遇。”
珐娜听着安娜的描述,一双大大的眼睛不由地有些痴了。看着珐娜这个神情,安娜忽然觉得心中悲伤不能自已,不仅是因为珐娜,也为了自己这十七年的时光。她悄悄背过身,用手指点了点眼角,控制住自己的情感,熟练地摆出一副笑脸继续梳弄珐娜的头发。
即将踏入十八岁的珐娜何尝不知,自己怎会有自由恋爱的权利。她是帝国的明珠,是所有青年才俊争先恐后抢夺的香饽饽,是所有女性都会嫉妒的完美存在。不过在所有的光鲜背后,比起“明珠”这一称号,换作“金丝雀”更为合适。
一只在笼内讴歌自由,用谎言与幻想安慰着自己的金丝雀。
一只无比脆弱,差点死去的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