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满身的伤痕,帅高已经在枝林丛生的后山逃窜了将近一个时辰,暮色已经降临,整个人又累又乏,身体里流窜的真气也随着沉重的步伐逐渐变得稀薄了很多。转身扫视了一下后方,见并没有人追过来,这才长呼一口浊气,舒展了紧皱的眉头,放下了心中的巨石。
随意找了一块空地,拨开了凌乱的杂草,帅高便重重的落下了身子,盘腿而坐。擦了擦脸上的一抹油腻,缓缓提起手臂,手掌捏若兰花状,放于双膝之上,开始闭目疗伤。
隐隐感觉腹中的阵阵温热之气四散开来,寻着特定的脉络缓缓上升,然而和平常不同,温热之气在脉络之中好似遇到了阻滞,被隔散开来,最终汇聚于掌心的热气所剩无几。
“唉,没想到这狗屁红曼之毒如此厉害,好不容易恢复了5成功力,眼下却降至不到3成,再这么下去,恐怕过不了今晚便又会内力尽失了……”
无奈的叹了一口长气,帅高不禁感叹体内毒素的可怕,开始自言自语的抱怨了起来。
“凌儿莫要灰心,待到今晚夜深人静之时,便可潜入那流云山庄,寻找解药的下落……”
低沉的神秘声响又再次在耳边回荡,开始抚慰起了此刻帅高烦躁的内心。
之前身陷牢狱之时,由于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所以并没有心思对神秘声响的身份追根溯源,然而此刻已然摆脱了危机,帅高便对其好奇起来,更对那一句“凌儿”颇为纳闷。于是饶有兴趣的问了起来:
“喂,神秘人,你为何如此关心于我,又为何口口声声称我为凌儿,又为何谎称先前我梦中的紫衣女子是我的母亲,我实在摸不着头脑啊……”
沉默了许久,神秘声响伴随着一声叹息,淡淡的回复道:
“凌儿,正如你梦中所见,昔日那彦圣真君,也就是你的外公,因不满你的母亲与我这个魔宫的大魔头相恋,在那凡夫洞外咄咄相逼,为父不想你的母亲为难,心如冷灰,便甘愿受了他一掌,经脉尽断,从此与你的母亲天人永隔……”
话未说完,便是泣不成声,稍微定了定情绪,接着说道:
“只因对你的母亲还有我的凌儿放心不下,死不瞑目,便将怨气幻化为一股念力,环绕于凡夫洞外,只盼望有一天能够感知你们母子安然无恙,也就了无遗憾了。掐指算来,为父自归天之日起,距今已有1000纪有余了。好在,上天怜悯,为父终是能感知你平安无事……”
“1000纪?”
先是一怔,随后沉心换算一下,按照这四海五州的计时方法,1000纪也就是1500年,而自己怎么看也不像个长生不老的老妖精,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儿子。再说自己本就不属于现在这个武侠世界,想到这,便是觉得神秘声响之言更是荒诞。
尽管神秘声响讲得栩栩如生,饱含情感,但心中无数的疑问却是使得帅高仍然无法相信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漠然的说道:
“老前辈,你就不要瞎扯了,要是相信你,我便是白痴了……”
神秘声响似乎早已料到帅高不会相信自己,而且对其所想也是了如指掌,便饶有耐性,不慌不忙的继续的解释道:
“凌儿,你心中有如是的疑问,为父却是理解的。换做是任何人,碰到如此难以想象的事情,定也是不会相信。不过,为父所讲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虚言,你听为父慢慢道来……”
“好,我就洗耳恭听,看你能讲出个什么名堂……”
帅高本不会相信如此荒诞的事情,但是想到这个神秘人倒是对自己爱护有加,几次三番出言相救,也算自己的救命恩人,便也不好一口回绝了他。心想,无论是真是假,听听倒也无妨。
感知到帅高内心并没有抵触,神秘声响便又是在耳边响起:
“为父自然知道你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而来。茫茫宇宙,浩瀚无比,世人都以为自己所处的时空便是这世上唯一的位面,却不知这诺大的宇宙乃是由不计其数,时空各不相同的不同位面所组成……”
听到这里,帅高先前有些浮躁的心绪便是无影无踪,开始感起了兴趣,心想,怎么那么像曾经看过的一本玄幻小说当中对于宇宙不同空间的定义。便开始静下心来,全神贯注的认真听了起来。
“你的外公彦圣真君不仅仅是一个武功绝顶的铸剑大师,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天文大师,对于天文星象颇有研究,而这宇宙多位面的存在便是他发现的。这些相互交错,虚幻飘渺的不同位面被他定义为界域。每个不同界域都有属于它自己的自然规律。窥得宇宙之奥妙之后,他便花费半生年华,在那北海极寒之地寻得一千纪寒冰,将之锻造为真谛宝剑。此宝剑不仅威力无穷,更为神奇的是,体质至阴至寒之人还可以凭借它穿越到不同的界域当中。凌儿,你如今之所以看起来还是个年轻小伙,为父想,定是你穿越之前的界域与这四海五州时间消逝的快慢有所不同。按照你的年龄推算,你之前所处的界域一纪便相当于这四海五州的40纪了。哈……哈,你可知,如今的你,已经有1000多岁了……”
“哇靠……”
帅高听神秘声响说得有理有据,毫无半点破绽,又回忆到,在梦中破庙之时,襁褓中的婴儿同样也是在那真谛宝剑的跟前硬生生的消失掉了。再加上,那真谛宝剑却只有自己才能让它出鞘……将这一连串的怪事串联起来之后,细想之下,觉得那神秘人并不是信口胡言,心里反倒开始觉得有些许相信了。
“这……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就是你所说的凌儿呢……”
心中还有一些地方不甚明白,便脱口又问了出来。
“哈……哈,这个简单,你机缘巧合之下来到那凡夫洞外,为父觉得好奇,便将念力潜入到你的意识当中。岂料,你潜意识当中,竟然对于那凡夫洞的事情有些许记忆,为父便断定,你定是我那可怜的凌儿。再加上,你体质至阴至寒,竟只费去数月时光,便将我那烈焰真气自习到了第六层,我便更为笃定,定是老天有眼,让你我父子二人有重聚的一天。事到如今,凌儿,难道你还不肯认我吗?”
心中所有的疑问都被神秘声响一一解答,好像事实就是如此,帅高竟无半点反驳之力,顿时头脑开始一片茫然,脸上突然泛起几丝尴尬,支支吾吾的说道:
“这……,不是我不认你,只是……”
思索了片刻,接着说道:
“只是莫名其妙又多了一个父亲,有点不习惯,我怎么可能不认自己的老爹呢……”
“为父的念力能够支撑一千多纪,全凭对你们母子的思念之情,如今心愿已了,却不知还能坚持多久,凌儿,你能不能叫一声爹爹听听……”
“爹……”
穿越之前,帅高本来就有一个正儿八紧的农民老爹,如今却又要将一个并没有真正见过面的一道虚幻的声响唤作老爹,自然有些浑身不自在,但又不想让其失望,就生硬的从嘴巴里勉强憋出了一个爹字。
“唉,我的乖儿子……哈……哈……”
神秘声响喜出望外,用力的应了一声,便开始满足的大笑起来,笑声当中可以明显听出几分悲凉的感慨。
帅高本来有些许尴尬,但是感觉对方如此开心,便也是会心一笑。微微蹙了蹙眉头,好像想起了什么,便脱口问道:
“爹,你一直叫我凌儿,我却不知自己的名字,还请爹爹告诉我……”
“冷墨凌……你这名字还是为父给你取的呢……”
“冷墨凌?这名字倒还蛮好听的,那好,从今往后我便就叫冷墨凌了……”
心想,在穿越前的那个世界,自己活得唯唯诺诺,一无是处,既然来到了这个全新的世界,便要用全新的身份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出来。
在冷红幽的谆谆指导之下,帅高梳理了一遍体内残存的真气,虽然缓解了几分疲惫之感,但是仍然不能抑制其如同蒸汽般慢慢流逝的趋势。
天空的黑幕很快压了下来,已经到了猫头鹰出来觅食的时间,山林间的温度也骤降了不少,单薄的衣物明显已经不能抵御周身的寒气,好在脉络当中有着丝丝暖流的涌动,才减轻了几分凉意。帅高稍稍蜷缩着身体,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才想到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了。
“先弄点吃的东西填饱肚子,等到深更半夜再潜入那谷夜寒的地盘找解药……”
再过几个时辰,体内的毒素便会复发。对于帅高来说,找到解药自然是此刻最为迫在眉睫的事情。但是此刻体内的真气已然不到正常情况下的两成,现在这个时候潜入流云山庄,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沉心斟酌一番,便还是决定待到深夜,庄中守卫有所懈怠之时,再有所行动。
………………
穿过一片丛生的灌木,本想抓些野味充饥,岂料灌木丛之后却是一块空地,空地的尽头,山腰之处竟有一山洞隐隐出现在视线里。洞口的不远处,一摞尚有几分余火的火堆正冒着丝丝白烟,一股油香扑鼻而来。望着那散落一地,被人啃完的野味残骨,帅高不禁舔了舔嘴唇,轻轻的咽了一口唾沫。心想:
“这个山洞应该是有人居住,不妨进去瞧瞧,说不定能弄到一些现成的食物……”
带着满脸的好奇与期待,帅高踱步到洞口处,便顿住了脚步,微微向里探头,彬彬有礼的询问道:
“请问有人吗,冒昧来访,还请勿见怪……”
接连虚问了几声,见无人回应,便径直走了进去。
刚踏入洞口,便是一阵暖意扑面而来,帅高本来有些绷紧的肌肉在丝丝温润之下瞬间变得松弛了不少。轻嘘了一口浊气,环顾了一下四周,一块光滑的石桌之上竟垫着枝叶,摆放着半只已经烤熟的肥嫩烧鸡,以及少许青红相接的野果。心头大喜,心想:
“江湖救急,想必这山洞的主人也不会吝啬这区区半只烧鸡还有这点野果吧……”
用有些许干涩的舌头舔了舔泛白的嘴唇,饥不择食的冲了过去,一手将烧鸡猛的擒起,一手抓了只野果,席地而坐,便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尽管只是些粗糙的食物,但是饥饿状态下的帅高却吃出了八珍玉食的感觉,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喃喃自语:
“好吃……”
一转眼,手中的烧鸡就被啃得只剩下一副空骨。将空骨整个嘬了一番,便满足的将其扔在一旁,摸了摸微微有些鼓胀的圆肚,深深的打了一声哈切,一股困意悄然袭来。
“反正时间还早,不如好好的睡上一觉,养精蓄锐,待到深更半夜再回那流云山庄寻找解药……”
片刻沉思过后,帅高用力地伸了一个懒腰,眼光将洞内扫了一扫,脸上泛起一丝苦意,便踱了几步,往靠山洞内壁用些杂草铺就而成的地铺之上重重一躺,不一会,便进入了梦境……
………………
不知何时,帅高竟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清雅的卧房之中,屋内布满了红帐,两根泛着火光的大喜烛将房间照得分外的亮堂,四周的墙壁之上贴满了喜庆洋洋的喜字剪影。一位头戴红色盖头,身着红色喜服,身材玲珑有致,曲线完美的女子竟纹丝不动的端坐在床榻之上。帅高再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发现自己竟也是穿得满身通红,喜庆万分。
“相公,你还呆呆地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你的娘子把红盖头给掀了去……”
“娘子?”
眼前的一切让帅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美人在前,却也顾不得许多,心头略微有些激动地向前踱了几步,来到床榻一旁,缓缓屈身坐了下来。然后将手臂慢慢举起,猛的掀开盖头,帅高的脸上却是又惊又喜。
“周梅?娘子?”
“相公,发什么愣啊,还不赶快抱紧你的娘子……”
………………
“哎呀,你这个混球,还不放手……”
在帅高来到山洞之前,谷玉坟刚刚吃完了半只烧鸡,只觉腹中急迫,隐隐作胀,便往丛林里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出了一个宫。谁知回到洞内,却是发现被自己放在石桌之上,预备当作夜宵的半只烧鸡,竟变成了一副空骨,而自己的盟主宝榻也是被人霸占了去,于是便想将熟睡之人叫醒,理论一番。谁知,这人口中不停的呼喊着一女子的姓名,更是一把抓住老爷子的手掌,谷玉坟也是过来人,心想:吃了本盟主的烧鸡,又占了本盟主的宝榻,这些都忍了,但是你居然胆敢在本盟主的宝榻之上想女人,真是可恶至极,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一番。于是,伴随着一声责备,谷玉坟伸出小腿,狠狠的朝帅高的腰间踢了几脚。
“哎呦……”
突然感受到一阵疼痛,帅高全身一颤,猛的从梦中惊醒,还没睁开双眸,口中便是一顿谩骂:
“哪个乌龟王八蛋竟敢扰了你爷爷我的梦,你爷爷我弄……”
“啊?谷玉坟……”
帅高轻揉了揉眼瞳,十分不情愿的睁开双眼,话还没说完,便顿时被眼前这位蓬头垢面的老者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禁往墙边后退了几步,大喊一声,心想:这回死定了。
“谷玉坟?谷玉坟是谁?”
老爷子疑惑的往四周瞟了瞟,然后定住双眼,恶狠狠的看着帅高,一脸气愤,继续说道:
“你这厮,竟敢偷吃本盟主的东西,真是胆大包天,本盟主定要让你吃吃苦头……”
“盟主?”
还没等帅高反应过来,谷玉坟便是一记重掌向其破风而去……
帅高先是一愣,随后已然是来不及躲避,便只能硬生生的对接了来掌。虽然此击谷玉坟只用了3成力道,但是帅高此时能够汇聚的真气却不足两成,于是掌风便像一记重锤,稳稳的打在了帅高的手掌之中,将其击飞了半丈有余,重重的砸在了洞壁之上。
尽管此击还不至于让帅高受什么重创,但使得他手臂一阵酸麻,好不难受。
“谷玉坟,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见不敌,帅高试图劝服老爷子手下留情。
“哎呀,谷玉坟到底是谁,武功很高吗,你叫他过来,让本盟主和他较量较量……”
察觉帅高对口中念叨之人如此惧怕,谷夜寒便以为此人定是个中高手,好奇的问了起来。
被老爷子问得一头雾水,呆滞了片刻,忽然意识到谷玉坟与之前的不同之处,帅高转了转眼珠,微微躬腰,行了个礼节,机警的回答道:
“哦,盟主,请恕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谷玉坟那个乌龟王八蛋乃是小人的仇家,只因盟主与他生得有几分相似,故而认错了人。那谷玉坟武功高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前些日子被他将娘子抢了去,今日本想去那流云山庄索要娘子,岂知在这山中迷了路,便寻来了这山洞。只因腹中饥饿难耐,才不得已偷吃了盟主的烧鸡,还请盟主勿怪。”
“原来如此,好,本盟主就恕你无罪。谷玉坟这个混蛋,居然做出强抢民女这种龌龊之事,本盟主这就随你去那流云山庄,替你讨个公道……”
说完,老爷子便一把抓住帅高的手臂,准备往洞外走去。
帅高心想,这谷玉坟连自己的老巢都忘记了,看来真是脑子出了问题。自己本来就势单力薄,再加上现在只剩下不到2成的功力,如果单刀潜入那虎狼之地,想必也是凶多吉少。眼下突然多了个帮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于是便没有拒绝。
刚踏出洞口,只见一身材壮硕,满头微卷长发,胡子拉碴的邋遢之人将一把长剑挎在后颈之处,嘴中轻哼着歌谣,一脸惬意的朝洞口踱步而来。
“大护法,你来的正好,眼下本盟主有一桩不平之事要去处理,你陪同本盟主一起前去行侠仗义,如何?”
谷玉坟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山楂,兴奋的说道。
“行侠仗义?”
由于修炼了一整天的武功,山楂此刻已经是满身疲惫,不耐烦地看了看满脸激动的老爷子,纳闷了片刻,然后挑了挑双眉,将视线缓缓移到洞口的帅高,顿时两眼放光,一脸诧异,急步跑上前去,对着眼前许久未见的死党,激动的说道:
“帅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兄弟我可想死你了……”
帅高愣了片刻,随后皱着眉头,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满脸络腮须,邋里邋遢的人,轻嘘了口气,不解的问道:
“你……认识在下?不好……意思,我一时间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