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康利军一直看着自己，武俊岭继续叙述着。

水泥代理商每拿下一个建筑工程的水泥供应承包权，都要付出昂贵的代价，建筑工地的水泥需求量非常大，各种水泥品牌的代理商都想拿到承包权，谁能拿到承包权，那就要看谁舍得花血本了。

水泥代理商为了拿到承包权，往往把整个工程所需求水泥数量的回扣一次性全部都砸给了有关负责人。

如果中断了水泥供应，其他品牌的水泥代理商就会乘虚而入，这样一来，他们原来所有的努力和付出将全部付之东流。

为了不中断对建筑工程的水泥供应，水泥代理商唯一的选择，就是改换门庭，转而经销其他品牌的水泥。

而改换门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工程上会以习惯了使用康利牌水泥，不知道其他品牌水泥的质量如何为借口，对代理商进行各种刁难，各种敲诈，各种勒索。

代理商只能重新花大钱，走小路，堵住那些大爷的嘴。

“你们说，代理商们会对我们没有怨气吗？”武俊岭面红耳赤地说道。

武俊岭还告诉康利军和包国庆，据他了解，东南地区的六大代理商，都已经改换了门庭，开始经营其他品牌的水泥了。照这样下去，一旦他们那里的用户，习惯了使用其他品牌的水泥，这些代理商还能回来吗？

即便我们的水泥安定性合格了，可销售渠道被全部堵死了，生产出来的水泥卖给谁？

包国庆也在一旁添油加醋：“现在，生产一线的员工们也开始消极怠工了，水泥卖不出去，他们的工资就发不下来，福利就没办法保证，整个水泥厂是人心涣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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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售二科科长张明亮比武俊岭有办法，他找到尚磊，向尚磊打听了水泥安定性的整体情况，最后又问道：“尚主任，哪个货位的安定性最差？”

尚磊回答：“七号货位。”

张明亮直奔水泥库房，对发货员老瞿说：“老瞿，你把七号货位给我装八十吨。”

老瞿问：“怎么？七号货位安定性过了？”

张明亮将手指头堵在嘴上，很神秘的样子：“嘘！小声点，这件事千万不能让武俊岭那家伙知道。”

销售一科的业务员段宏强恰巧从库房经过，看到张明亮的客户在装水泥，飞奔着找武俊岭报告：“武科长，张明亮那小子又在装水泥呢。”

“哪个货位？”

“七号。”

武俊岭阴着脸骂：“马勒戈壁，尚磊这狗日的又给张明亮开小灶了，走，去跟狗日的抢去。”

一会功夫，武俊岭就把七号货位的水泥拉空了。

尚磊到水泥库房巡视的时候，发现七号货位空了，只剩下几条烂袋子。

尚磊赶紧找发货员问情况：“老瞿，怎么回事？七号货位怎么空了？”

老瞿说：“都被张明亮和武俊岭的客户拉走了，七号货位安定性不是过了吗？”

“没有啊，谁告诉你的？”

老瞿说：“也没谁告诉我，张明亮刚才过来了，说把七号货位给他装八十吨，我还以为安定性过了呢，后来武俊岭也来了，拉走了剩下的一百多吨。”

尚磊耐着性子问道：“老瞿，你接到化验室的出厂通知单了吗？”

“没有，我干发货员五六年了，从来就没有见过那玩意。”

尚磊听明白了老瞿的意思，在此之前，化验室从来没有履行过出厂水泥通知程序。

尚磊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便嘱咐老瞿：“以后必须有化验室出具的出厂水泥通知单才能发货，没有通知单一袋水泥都不能发。”

老瞿歪着脖子叫：“化验室算什么玩意啊，B不大毛还不少哩，劳资以前就是这么发的，你要是硬让劳资按你们的要求发货，劳资就什么都不干，整天坐那儿歇，谁特么的愿意发谁发去。”

尚磊心里明白，像老瞿这种大老粗，很难跟他讲清楚道理，不过这种人一般都听最高领导的，让康利军跟他说，应该能够说的通。

尚磊找到康利军，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给他说了，康利军沉思了一会，说道：“这样吧，明天召开一个专题会议，把有关方面的人员都叫来，你给他们好好讲讲。”

尚磊表示同意，又追问拉走的水泥应该怎么办，康利军拿起手机给张明亮和武俊岭打电话。

不大一会，张明亮就来了，康利军问起刚才拉水泥的事，张明亮说道：“咱们康利水泥有限公司不是欠西华建材机械厂一笔设备款吗？对方一直催着要，我跟供应科李科长商量了一下，干脆用水泥抵账。”

尚磊说：“抵账也得保证水泥质量啊，我已经给你说清楚了，七号货位的安定性最差。”

“我知道，”张明亮大大咧咧地说，“我都跟他们交代了，他们说半年之后才用呢，要是再过半年水泥还不安定，那咱们厂生产的水泥只能填坑用了。”

尚磊坚持要把水泥拉回来，怕万一他们用了产生严重的后果。

康利军说：“这样吧，这件事由张科长负责，通知他们一定等咱们厂化验室的通知才能使用，如果他们不听话，产生的后果由他们自己负责。”

尚磊心里明白，水泥质量施行的是化验室主任负责制，如果真出了问题，当然是他自己的责任，张明亮承当的再好听，到时候也只能是站在一边拍手打哈哈。

可既然康利军这样说了，尚磊也不好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他不想给领导和同事们留下一个刻板的印象。

武俊岭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第二天的专题会议上，武俊岭对尚磊发了脾气：“你说把水泥拉回来就拉回来啊，现在客户们都急的嗷嗷叫，恨不得把我给撕吃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尚磊说：“他们就是再着急，把安定性不合格的水泥拉回去也不能用，要不然就会出大问题。”

销售一科的业务员段宏强插嘴道：“没事，昨天拉走的水泥，有人已经用了，一点事都没有，凝结的非常好，刚才我到他们预制的房顶上看了，都硬邦邦的了。”

尚磊都吓傻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明亮嚷嚷道：“艹！是不是化验室把实验做岔劈了啊，人家用着不是也没出什么事嘛！”

尚磊说：“化验室是严格按照实验程序进行实验的，不可能出岔劈。”

康利军看着尚磊，说：“尚主任，你给大家讲讲，啥是水泥的安定性？”

尚磊知道从理论上跟这些人掰持不清楚，就说：“形象一点讲，就是水泥试块在一百度的高温下煮沸三个小时，水泥试块不开裂，不变形。”

张明亮笑了起来：“艹！谁闲着没事了，把水泥捏成块放在滚水里煮着玩呀！现在是初春，施工过程中哪有那么高的温度？”

包国庆板着脸叫：“现在不是追究到底应该不应该把拉出去的水泥拉回来的问题，而是要追究水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往外拉的问题，如果水泥安定性总是不合格，我看水泥厂干脆关门算了。”

大家的目光一齐投向尚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