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磊是个心肠极其柔软的人，老魏刚在磨机内待了还不到十分钟，尚磊就坐不住了。

正准备把老魏喊出来，手机突然间响了，尚磊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电话。

尚磊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尚主任吗？您好！我是咱们康利水泥有限公司在玉东地区的水泥经销商老祁，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见你一面。”

老祁是康利水泥有限公司在玉东地区最大的水泥经销商，正常的月份，老祁每个月从康利水泥有限公司拉走的水泥，至少在六千吨以。

不过，尚磊很少跟老祁直接打交道，公司里正常的业务往来，都是由销售科跟老祁接洽的，老祁的家在玉东地区的东北部，这个区域，归销售一科科长张明亮管辖。

老祁平时有什么事，都会跟张明亮接触的，他给自己打电话干什么？

这个念头，只是在尚磊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既然老祁主动跟他打了电话，肯定是有事情要跟自己商量，于是尚磊就问了一句：“祁老板，你现在在哪儿？”

老祁说：“我就在咱们公司包装车间呢，你要是不忙的话，就过来一趟吧，我在装车台这儿等你。”

挂断电话，尚磊去了包装车间。

包装车间在整个厂区的最东面，尚磊过去的时候，看到从一号装车台的下面，一字长龙的排列着至少有七百十辆水泥运输车，一直延伸到厂门的外面。

老祁站在车辆入口处的外面，正一脸焦急地往厂区的方向望呢，看到尚磊，老祁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掏出一盒软中华烟硬塞到了尚磊的手里，然后又急吼吼地说道：“尚主任，你能不能通融通融，让我今天带来的八十多辆车从一号装车台拉一批水泥？”

尚磊有点迷茫：“为什么要从一号装车台装水泥呢？二号装车台不行吗？”

“在二号装车台装水泥，合适吗？”

“为什么不合适？”

一问一答之间，两个人的表情当中都呈现出了片刻的茫然。

康利水泥有限公司的水泥客户，按照距离的远近，被分为本地客户和外地客户。潍州市境内的水泥客户，叫本地客户，潍州市之外的水泥客户，叫外地客户。

原来的时候，装车的顺序，并没有按本地客户和外地客户来划分，不管是本地客户，还是外地客户，一律遵从先来后到的原则。

这样安排，本来是很公平的，没想到却出了大问题。

本地的客户，虽然只占水泥客户总数的百分之二十以下，但他们仗着是本地人的势力，来了就在装车台附近横冲直撞，试图挤在前面早一点拉走水泥；外地的客户自然也不肯示弱，虽然他们没有本地人的优越感，但他们人多势众，本地客户往前挤的时候，他们就拼命阻扰，为了提前装水泥，本地客户和外地客户经常打的不亦乐乎。

没办法，康利水泥有限公司的销售部门，只好按客户所在的区域，来规定他们装车的位置。本地客户一律在一号装车台装车，外地客户一律在二号装车台装车，即便是有一个装车道空着，不属于该区域的客户也不允许占用。

这样一来，就避免了本地客户和外地客户因为装车而产生的纠纷，时间长了，也就形成了规矩。

刚才尚磊第二次反问之后，老祁的神情当中又多了一层犹豫的成分，他还以为，尚磊被剥夺了水泥质量的管理权，可能不知道详细的情况呢，如果深问下去，很有可能会给尚磊造成尴尬。

没想到尚磊却追问了一句：“祁老板，二号装车台本来就是为外地客户留的，你怎么会觉得在二号装车台装水泥不合适呢？”

老祁摇了摇头，说话的时候嘴里像塞了一团棉花：“尚尚主任，不是说二号装车台出来的水泥不安定吗？”

“谁跟你说的？”

尚磊在质问的时候，大脑里瞬间涌出了一连串的信息，使他顷刻间意识到，老祁的询问，背后应该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阴谋。

同时，从老祁此时的表情当中，尚磊也看出了一些破绽。

“尚主任，最近这段时间水泥的质量状况，你是不是不太了解啊？”

是了，老祁的表情和语气，让尚磊觉得自己心中的猜测离真实情况越来越近了。

“祁老板？你就直说了吧，你所谓的我不了解最近这段时间的水泥质量状况，是不是指我不再主管水泥质量管理这件事？”

老祁的表情更尴尬了：“算是吧。”

尚磊继续问道：“按你得到的消息，我之所以被停止了康利水泥有限公司的质量管理工作，是因为在出厂水泥的质量管理，出现了很多问题？”

老祁又艰难的点了点头，结结巴巴地说：“算是吧。”

尚磊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两个装车台，又看了看离装车台不远的四组水泥圆库，哑然失笑道：“祁老板，即便我的工作，跟化验室没有任何的关系，就算你从来没有拉过水泥，一些最简单的基本常识，我们都应该懂吧？不管是一号装车台出来的水泥，还是二号装车台出来的水泥，全都是从旁边的四组水泥圆库里提出来的，也就是说，从一号装车台出来的水泥，和二号装车台出来的水泥，在质量是完全一样的，那为什么会有人说，一号装车台出来的水泥安定性合格，二号装车台出来的水泥安定性不合格呢？”

老祁长时间的愣神，好像是在消化尚磊刚才所说的话，大概一分多钟后，老祁的情绪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激动。

“奶奶的！我被张明亮这个王八蛋给骗了。”

“我说耳朵咋这么热呢，原来是老王八蛋在背后骂我呢，祁老板，我怎么骗你了？”

身后突然传来了张明亮的声音。

张明亮是康利水泥有限公司销售一科的科长，同时还兼任着老祁所在区域的销售经理，两个人经常这样打情骂俏，王八蛋这个词汇，在他们的口中还有另外一层含义钱，彼此骂对方王八蛋，真正的含义是你明着送给我几个王八蛋，我暗地里送给你几个王八蛋。

可当看到老祁脸的表情时，张明亮才知道今天老祁是真的在骂他是王八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