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国庆的这套说词,显然是在制造矛盾,让生料车间所有在磨机岗位工作的人都觉得,尚磊是在吹毛求疵。
他的这一番说词,却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在场目前还在磨机岗位或者曾经在磨机岗位的三个人当中,除了魏国祥之外,其他两个人的态度,很明显是倾向于尚磊这一边的。
孙长河甚至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出去。
包国庆瞪着眼看他,孙长河却像没看见似的,继续往外面走,包国庆恼了,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吼叫:“老孙,你干什么去?现在正开会呢,你怎么那么无组织无纪律?”
孙长河转回身来,极不耐烦地说道:“我去听听磨机的声音,怎么啦?不行啊?搞什么搞?班时间开会,简直就是不务正业。”
包国庆暴怒,手指着孙长河的鼻子问道:“你说清楚,谁不务正业?”
孙长河低着头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又抬起头说:“我说我自己不务正业,行了吧?”
老秦借机插嘴道:“老孙说他不务正业,这话一点没错。现在是班时间,机器都开着呢,万一再把磨机给滋住了,把电机烧了,谁来承担责任?不单单是老孙,我们这些值班的,都算是不务正业。”
包国庆干吧唧嘴却无话可说,他心里很清楚,老秦和老孙是借着这个话头,来表达他对尚磊进行各种指责的不满。看起来,磨机岗位的这几个人,并没有受到他的蛊惑。
他不甘心,还试图继续把矛盾扩大化,他要把战火,从磨机岗位延伸到生料车间的每一个工作岗位。
“尚磊,如果以你的眼光来判断的话,今天在场的每一位员工,恐怕没有一个适合本职工作的,甚至是整个生料车间乃至于整个公司,也找不出来一个合格的员工。大家都是普通人,都会有一差二错的时候,你可以问问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谁在工作当中没有出现过一丝一毫的差错?恐怕没有这样的人吧!如果稍微出了点差错,你就要剥夺人家继续工作的权利,剥夺人家改正错误的权利,把人家一棍子打死,谁还敢在你的手底下工作?谁还能在你的手底下工作?你干脆把公司所有的员工都撵走,按你自己的标准重新招收员工算了。连伟大领袖都说了,人无完人,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只要改正了,就还是好同志。你凭什么就不能给魏师傅一个改正的机会?”
不能不说,包国庆的这一套说词,还是具有一定的煽动性的,有一部分开始动摇了,他们在私底下交头接耳,觉得尚磊的做法确实是有点过于武断了,他应该给魏国祥一个纠正过错的机会。
尚磊有点被动了。
“包副总,我不知道在你眼里,一个岗位工工作合格的定义是什么。在我看来,最起码的一条,是要确保本岗位机械设备的正常运转。如果不能保证这一点,那我们公司的生产管理和质量管理的全面落实,都将变成一句空话,一句废话。不管是生产管理和质量管理,都需要各个工作岗位之间的紧密配合,同车间岗位与岗位之间是这样,车间与车间之间的衔接也是这样。生产管理和质量管理相互之间的配合同样是这样。如果在生产工艺环节当中局部出现了差错,而其它与之衔接与之关联的工作岗位,又没办法来弥补和修正这种差错,那么,无论是我们的生产管理,还是质量管理,都将会因为这个差错,而铸成大错。如果我们能够允许各个生产工艺环节同时都犯错误,那整个公司的生产管理和质量管理,就全乱套了,。这种情况下谁再说自己有力挽狂澜,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那就是说大话了。”
说到这儿,尚磊朝包国庆那边看了看,从包国庆的肢体动作当中可以看的出来,他明显是做好了随时反驳的准备,尚磊却没有再给他这样的机会,继续说道:
“你说的也没错,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犯错误的时候,员工在自己的工作岗位犯了过错,我们是应该给他们一个纠正错误的机会。但这个机会,是有前提条件的,一是他本人必须具备纠正错误的能力,二是保证自己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具体到魏国祥魏师傅身,我可以给他提供这样的一个机会,但我事先声明,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只有一次,如果在今后的工作当中,魏师傅又犯了同样的错误,那对不起,他必须离开现在的这个工作岗位,同时,公司要对他继续犯错的行为进行严肃处理。不知道魏师傅是否愿意让我提供给他这样的机会。”
魏国祥明显有点犹豫。
包国庆着急地冲他喊:“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答应?”
魏国祥这才勉强说了一句:“行。”
尚磊走到魏国祥的身边,盯着他说道:“魏师傅,你可要想好了,千万别太勉强自己。”
魏国祥期期艾艾的,向包国庆投去求救的目光,包国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魏国祥的身子猛地耸动了一下,然后才嘟嘟囔囔地说:“不勉强,一点也不勉强。”
“那好,”尚磊拍了拍魏国祥的肩膀,“那咱们就说定了,今天晚,你就以孙师傅作为标杆,在不发生差错的前提下,我将会把你当班时的台时产量和孙师傅当班时的台时产量做一个比照,如果差别太大,你同样要承担产量偏低的责任。”
魏国祥更紧张了。
刚才包国庆让他通知在岗员工开会的时候,他趁机溜进了微机室,悄悄地看了一眼当时的台时产量,立马就把他吓了一大跳。
特么的!孙长河这孙子,胆子也太大了吧?天气这么恶劣,物料这么潮湿,他居然把磨机台时搁在了十八吨!他这是要干嘛呀?给老子眼药吗?
在以往,只要碰到了这样的气候,魏国祥只敢把台时产量搁在十吨左右,可即便是这样,搞不好就把磨机给滋住了。要是让他把台时产量搁在十八吨,那整个磨机岂不要变成一个实心?
魏国祥当然很清楚,他和孙长河之间在技术的差距有多大。刚才答应尚磊的时候,他本来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尚磊给他提出的要求,是确保磨机正常运转,只要做到了这一点,尚磊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的打算是,尽可能的把台时产量降到最低,孙长河搁到十八吨,那他就搁在八吨,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继续往下降,八吨不行就搁在七吨,六吨,五吨,只要能保证磨机能正常运转,管他产量有多低呢。
可现在呢,尚磊又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要把他当班时的台时产量,和孙长河当班时的台时产量,做一个比较,差别太大了,还要追究他的责任,这不是成心要难为死他吗?
魏国祥又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包国庆,包国庆铁青着脸,非但没有要替他说话的意思,神情当中好像还带着一种对他极其鄙视极其失望的情绪。
魏国祥的心彻底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