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备损坏，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零部件的损坏，会造成整个设备的突然死机或者停机，另外一种是功能性的损坏，现在出现的问题，就是功能性的损坏，但这种损坏，应该是渐进式的，不可能一下子从一个极端跑向另外一个极端。

除非是人为地修正了它的功能性。

尚磊问王宪章：“王师傅，有人动过双轴搅拌机没有？”

“没有没有。”王宪章连连摆手，“我知道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设备因为维修不当，导致了功能性的障碍，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如果设备的功能性发生了偏离的现象，我们这三个班次会同时察觉到，要修正设备，也是我们三个班次的值班长在一起商量过之后，把观察到的问题报到维修班，然后由维修班牵头，和我们一起共同制定维修方案，方案完善了之后，才能进入到维修阶段。”

难道是人为的破坏？

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尚磊的大脑里同时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正在这时候，尚磊的手机响了，是包国庆打来的。

尚磊刚接通电话，话筒里就传来了包国庆责备的腔调：“尚磊，大家都在等你呢，你不知道每天的早会雷打不动啊！让大家都等着你，你特么好意思吗？哦！我知道了，是不是窑不好烧，你没脸见人啊！怎么滴？出了问题，你连面对大家的勇气都没有了？可别想不开啊！”

包国庆的挖苦声尖利又刺耳，像某种锐器刮在铁板，尚磊皱着眉头挂断了电话，摇摇晃晃地向会议室走去。

他实在是太累了。

尚磊刚进会议室，包国庆就劈头盖脸地吼叫起来：“尚磊，你是怎么搞的，到底会不会配料啊，你看看立窑都成什么样子了，到处呲火，到处塌边，把煅烧操作工一个个累的跟三孙子似的，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搞的。”

尚磊没有理会包国庆，眼睛死死地盯着圆桌最前端放着的一个搪瓷茶缸，这个茶缸是杨德义的，很大，一满茶缸水至少有一升半，由于长期泡茶叶，里面布满了酱黑色的污渍，看去脏兮兮的，尚磊也顾不那么多，端起茶缸就喝了起来。

杨德义把手扬起来，企图阻止尚磊，见尚磊已经把茶缸放在了嘴边，便小声嘱咐了一句：“小心烫。”

包国庆更愤怒了：“靠！你还好意思悠闲自得地喝茶啊！到底有脸没脸啊！我真是纳闷了，怎么第二水泥厂这两台立窑就没有正常的时候？不是这里有问题就是那里出毛病，还有没有个好了，这个问题，大家一定要高度重视。”

杨德义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包厂长，出现问题一定要科学分析，不能一味地把棍子都打在化验室的头，煅烧效果不好的原因可能是由多方面造成的，设备有没有问题？操作有没有问题？”

包国庆拦住了杨德义，板着脸说道：“百分之百就是配料的问题，设备好好的，根本就不会出问题，操作工都很熟练，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包国庆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大，但内心却是虚的，从尚磊进来到现在，他一直都在观察尚磊的反应。

如果尚磊查出了问题的症结，甚至会怀疑是有人做了手脚，他肯定会说出来，至少表情中会带出来。

可在自己如此气势汹汹的威逼之下，尚磊自始至终都表现的很漠然，这就说明，他内心里是懵懂的，包国庆放心了。

其实，在包国庆观察尚磊的同时，尚磊也在观察着他。

昨天晚包国庆的表现，实在是太蹊跷了，他虽然是主管生产的领导，但都生产方面的事情，从来是不闻不问的，用老百姓经常说的那句话来形容他，是非常贴切的，在水泥厂，包国庆哪怕是看到油瓶倒了，也不肯扶一下的，他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些细节问题来了？而且还是在凌晨的四点钟？

刚才尚磊想到设备可能是遭到人为破坏的时候，大脑里闪现出来的，就是包国庆的影子。

尚磊喝下去大半茶缸开水，嗓子里的干哑多少缓解了一些，他看了看杨德义，又看了看包国庆，然后说：“杨总，包副总，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咱们也别坐在这儿讨论了，趁今天的早会大家都在，还是亲临现场去看一看，分析一下问题的症结到底在哪里，来个现场办公，哪里有问题，就解决哪里的问题。”

杨德义附和道：“尚磊说的对，咱们今天就来个现场办公。”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了立窑。

见尚磊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包国庆反倒心虚了，磨磨蹭蹭的走在最后面。

这一天正好是张华杰当班，看到尚磊，张华杰冲他眨了眨眼，然后又冲面指了指，双手比划着双轴搅拌机的样子，用手背在中间切了一下。

尚磊马明白了张华杰的意思，张华杰的判断，正好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尚磊心里更有了底气。

一行人站在煅烧操作平面，观察着窑内的火势，煅烧工七手八脚地忙碌着，累的浑身是汗。

每个人都紧皱着眉头。

尚磊把大家领到成球盘，伸出左右手从成球盘方的下料口分别抓了两把物料，展开来让大家看，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大家都看到了，我手里的这两把物料，湿干度严重不一致，一个过干，一个过湿。这说明，物料在双轴搅拌机里没有达到预期的搅拌效果，根据这个状况，我觉得应该是双轴搅拌机出了问题。”

杨德义在水泥厂工作了将近四十年了，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生产厂长，对设备还是非常了解的。

听了尚磊的话，杨德义点了点头，说道：“完全有可能，走，大家到面看看去。”

包国庆紧张了，抢在所有人前面冲了四层操作平面。

尚磊紧随其后了四层。

大家都来后，尚磊又从双轴搅拌机的物料出口抓了两把，展开来让大家看，物料所呈现出来的状态，和刚才成球盘的几乎一模一样。

尚磊往双轴搅拌机看了看，指着双轴搅拌机中间的加水控制部分对大家说：“大家可以看一下，从注入水到物料流出，只有一米半的距离，这么短的距离，根本不能有效地完成物料和水之间的充分搅拌，我的建议是，把加水装置往后移动一米。”

听尚磊这么说，包国庆更紧张了，继而把内心的惶恐转变成了愤怒：“尚磊，你特么算老几呀！你说让挪就得挪啊，这些装置都是经过有关专业人员核准后才定下来的位置，哦，你特么一个搞化验技术的人，凭什么对生产设备评头论足？难道你比设备专业人员还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