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七章 竞买工具厂(1 / 1)登所未及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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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城区区高官岳勇并没有把停产企业看作走不过去的火焰山。

经过一个躁动的春天的酝酿、商议和舆论铺垫,岳勇决定:正式推出面向困难企业的产权经营权改革举措。对区内中小型困难企业实行“租卖包”,即根据不同情况进行出租、售卖和承包。已经停产四年多的工具厂,被当做第一个包袱全盘打包出售。

一听到卖厂的消息,工具厂的职工们炸开了锅。除了老弱病残和胆儿小的,四十多人聚集到二轻局讨说法。局领导说是区里的决策,几十人又甩开步子涌到区委区政府门前。

岳勇也不躲避,走出办公室亲自和职工们在院子里对话。未及中午已经烈日炎炎,岳勇把职工们让到树木下荫凉处,自己站在阳光下。说各位职工同志们,厂子停产三年,大家生活上都受苦了,做为区领导我愧对大家,想着大家生计没有着落,我每天都坐卧不安哪。

听到人群里有人说他败家子,说他崽卖爷田不心疼只顾自己出政绩,岳勇说我知道大家对企业有感情,但如果不改革,再过三年我们还是这样子。区里把工具厂竞价卖掉,会最大程度地变现我们的集体资产,大家的社保也会补齐。我是想要政绩,但我想要的政绩是大家有饭吃,是希望通过新的经营机制把企业搞活,让大家有班儿上有工资发。

有上岁数的人问是不是说话算数,是不是真的能把社保补交上?也有人问新企业主不要我们了怎么办?岳勇让人复印了出售规定给大家看,有什么意见可以继续提,并请大家届时到竞买现场进行监督。有人提出不想上班了怎么办?岳勇说研究后给明确答复。

公布的竞买日期并没有按期进行。尽管岳勇给市里立了军令状,改革不成功就主动辞职。但是有人告状告到了市里和省里,说他搞私有化是国营和集体资产流失。岳勇几次到市政府汇报沟通,市里要求在保持社会稳定的前提下稳步推进。

为了让岳母师娘高兴,程木滨趁面包车不忙的时候,拉着老人家到新厂区转了一圈儿。老人眉开眼笑,兴奋得一排子手势比划。在聋哑岳母无声的世界中,天生地对目之所视的景物格外关注,打着哑语非让女婿在院子里种树。只想着卖货的程木滨没有想到这些,就依了老人,在厂区里种了些普通的树木,植了些草坪,到六月时已经苍苍翠翠。

早上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院子里树上的蝉就知了知了的叫了起来,叫得人们心燥。

从三月份到五月份,城区和省城的太阳能都卖得热火朝天。但程木滨的五百万任务光指望着省城一个店远远达不到目标,想到南方人的洗浴习惯,想到齐博士在上海、汪永兴大哥在江苏都打开了太阳能的市场,程木滨自然想到了一个人,锁母的供应商浙江越都人胡伯元。

九十年代浙江一些地区,一些人夹着个皮包全国各地推销小五金成了一道风景。农村穷苦家庭出身,初中没上完的胡伯元,奔波千里,成了程木滨太阳能热水机的锁母供应商。

第一次来铁佛市送货,胡伯元因为一袋子货物超重,在火车站出站口被拦下,程木滨给交了二十块钱罚款。两个同龄人话语投机,程木滨不好意思地请求赊账。看着破牛棚里那张说圆不圆说方不方的破办公桌显衬出的艰苦劲儿,胡伯元点头应允放下货物走人。第二次送货过来,程木滨给了人家第一次货款的零头儿。压一结一,这样到了三年后的九六年,方程太阳能成了胡伯元的最大客户,两人也在生意的相互帮助中建立了友谊。

程木滨第一次打电话请求胡伯元在越都当地卖太阳能,被胡伯元婉拒了。

几经周折,在区政府、市二轻局、区二轻局负责人和职工们的见证下,工具厂终于举行了竞买仪式。竞买的资产包括二十亩厂区的三个车间和一排平房的办公室,以及车间不齐全的设备、一些原材料和一堆成品半成品。三个必须的条件是购买资金到位、两个月内开工和不得辞退职工。

竞买主要是在刘东升和一个叫徐大海的两个人之间进行的。

工作组声明一百万起拍,大约三十秒后刘东升率先打破了寂静,喊出了一百零一万。

接着徐大海一百零二万,刘东升一百零三万跟上。

徐大海看了眼东升说出了一百零五万,刘东升咬咬牙喊出了一百零八。

徐大海一百零九刘东升一百一十之后,现场安静下来。另外几个准备参加竞买的人窃窃私语,议论着竞拍价太高,风险太大。人群中有工具厂职工跟着加油:“出啊一百一十一”。

终于徐大海说出了一百一十点五万,东升随后又加了五千。在一百一十四万之后,两个人都保持了沉默,沉默之后又同时说出了一百一十五万,气氛就此僵住了。职工们再怎么助阵,两个人都没有再开“金口”。

工作组请示区高官岳勇是否就此结束,待开会研究后再行公布结果。岳勇不想拖泥带水又怕夜长梦多,说今天就要出结果,问两个人是否愿意合作共同出资购买。

工作组问询两个人,刘东升和徐大海互不相识,没有人点头同意。

岳勇指示休会半小时。随后工作组和区领导,市、区二轻局领导,以及工具厂三名职工代表,进行闭门会议。除了刘东升拖书记程耀旗又拖乡长给找的关系为他说话之外,其它人都倾向徐大海,没有人瞧得上没上过学的土包子包工头儿。徐大海高中学历,正在做三株口服液的全市代理,也算是有着一定的从商经验。

半个小时后工作组宣布:徐大海中标成为了工具厂主人。

徐大海当众表态,不辜负政府不辜负职工,一定让工具厂早日复工并把效益做起来。根据事先的安排,区领导岳勇现场还把一个尾号“6666”的汽车车牌送到了徐大海手中。

农村出身的保健品代理商徐大海,成了佛城区困难企业产权改革的第一个受益者。上天造化弄人,没人会想到,多年后徐大海拿着那个吉利数字的车牌,从刘东升手中换回了三十万块救命钱。十几年后,今天竞标的两个人又走到了一起,徐大海成了刘东升的司机。

徐大海做三株口服液的几年间挣了八十万元,又向亲戚朋友借款,交齐了款项。区政府收到款后,很快为职工补缴了社保,同时每人发放了相当于三个月工资一千二百元的生活费。对于已经另外找到了工作或自己做生意不想回厂上班的,按每年五百元进行工龄补偿。

徐大海又卖掉了老家两处宅院,工具厂开始复工生产。层层承包,工作上没有了人浮于事,成本降下来的产品有了市场竞争力。老厂有了新起色,职工们得以分期分批地复工。原厂长何成建因为身体原因,被照顾做了门卫兼考勤员。

佛城工具厂的产权化改革初告成功。但工具厂已经不再姓“公”而改姓“徐”,复工的人们再也没有了以厂为家主人翁的感觉,对车间旁边的花花草草没了先前的亲切。

随后,被称为“私有化先锋队长”的岳勇顶着方方面面的质疑、反对和指责,又对区内十八家困难企业进行了大刀阔斧的“租售包”。过程公开透明,想找人说情企图揩企业油水的人毫无机会。也不怕别人说他一言堂或其它闲话,岳勇每家企业都亲盯亲定,保证了国营和集体资产的最大化变现。其中的多数企业被救活,很多停产企业的机器响起焕发了生机,一千多名下岗工人重新走上了工作岗位。由此,岳勇也被人称为“岳(越)卖岳(越)光”。

佛城工业园也从外地招来一些企业入驻,佛城区经济一时欣欣向荣。

关于困难企业改革,在后来的区委区政府会议上岳勇慷慨陈辞:我们幸运地赶上了改革开放的伟大时代,真正的共产党人,就应该敢于担当勇往直前,不能只考虑自己的“乌纱帽”而置人民群众的利益于不顾。“三讲”不能停留在口头上,只要做对百姓有利的事,就是最大的讲政治,哪还有什么政治风险。我们的企业改革不是造就投机的富翁,而是让会办企业的弄潮儿走上时代的舞台。

会场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区高官岳勇得到的,当然还有上千名复工工人和市民们的赞扬。

竞买失败的刘东升没有丝毫地失落感,兄弟丐帮各有一方,那工具厂不是自己个儿的饭罢了。睡醒一觉就忘了昨天的事儿。他最大的心思,就是带着他的建筑公司去深圳干大活儿。

而程木滨自从给浙江的胡伯元打电话被拒之后,却总是放不下忘不了,梦里都嘟哝着浙江浙江。眼看着气温越来越高,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不仅人连狗猫都倦倦地趴在地上不动,太阳能销售日渐回落。沉不住气的程木滨在没有打招呼的情况下,直接把十台太阳能热水机发给了浙江越都的胡伯元。老伙计接货接招,我看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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