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盼右盼，城东经济开发区的一个地块招标的消息终于在铁佛日报上发了出来。然而僧多粥少，有十多家房地产公司报了名。地块儿竞标，刘东升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心里没底儿，趋车到招商局，找老朋友陶卫国请教。

陶卫国很受岳勇市长青睐，从深圳回来后被任命为市招商局局长。工作一年多，引进了南方的某家羽绒服企业，中部的某家火腿肠企业，等多家全国知名企业落户。每天迎来送往，接待考察商家忙得不亦乐乎。刘东升不约而到，陶卫国只得挤出时间和他交谈。老朋友了也不客气，陶卫国直白地告诉他这次不要参与了，省点时间干别的事去吧。

刘东升扬着张大黑脸问为嘛，陶卫国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陶卫国不会骗他，不仅是两人这些年的关系，而且爷爷救过陶卫国父亲陶老专员的命。建东西街挖出手榴弹，老爷子旧地重游提出建纪念馆，把救命恩人的事告诉了儿子。前几天还因为两家这段缘分，陶卫国专门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刘东升闷闷且不解地离开了招商局。

想着陶卫国的话一路走神，不知不觉地竟开车到了纪艳艳的足疗店门前。自从前年离开这里，虽然也给艳艳打过几次电话，但再也没有来过，而心里总是想念。下车，走进店来，一眼看到了大腹翩翩的纪艳艳正在屋里缓缓地溜达。

看到刘东升，纪艳艳随之露出了笑容，说刘大哥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刘东升惊讶地哦了一声，说你这瞎子走路没日夜，速度也够快的啊。纪艳艳微微红脸，说你自己拉个凳子坐吧。刘东升瞅着纪艳艳半天，纪艳艳说看啥呀没见过女人怀孩子啊。东一耙子西一扫帚聊一会儿，刘东升从兜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放到了服务台上，转身告辞。

钻上车探头，见纪艳艳正一手扶门框看他。随口问男人做什么？纪艳艳回答在前边开理发店。摆摆手，刘东升发动油门儿一溜儿烟奔驰而去。

几天后开标，天利地产名落山涧，分数儿是最低的一个。外行看热闹，行家看门道。只看分数，刘东升就明晓得自己搞房地产差得还不是一星半点。

又几天再得到招标信息，却是陶卫国九年前在铁佛村东买下的那二百亩地。真是天助我也，再不让我弄块地皮搞开发，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这陶卫国的产权，曾经铁佛村的田，我看谁能在家门口儿上给我抢了去。刘东升兴致冲冲地再到招商局。

看着刘东升的兴奋，陶卫国不忍直言。说东升啊老爷子有交待，让我一定帮帮你。你放心，我承诺给你办成一个地块儿，只是这次，这次你还是要放弃一下。刘东升皱着眉头，说陶大哥我不蒸馒头蒸口气，我起了这房地产公司的本本儿还没开张呢。你说你在这个标上明明有发言权，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中呢？我多出钱还不行吗？陶卫国说不是钱的事儿。刘东升张嘴要说什么，陶卫国赶忙道你小点声，这是在单位上，别让人以为我们在吵架。刘东升说我盲人点灯白费蜡，参与下总成吧？

悄悄地和房地产公司齐总总结了上次经验，改进标书。终于开标后的分数提高，但还不在第一阵营。刘东升让齐总把标书抱到陶卫国办公室，两人请教到底差在哪里。

陶卫国也不看标书，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水。说这二百亩地块儿，各种关系各种平衡各种利益，最后花落谁家不是我说了算的。投标就是个形式，功夫都在开标前。你搞建筑争工地儿有多激烈你知道，这争地块儿有过之而无及。说到建筑，这个楼盘我到是有几分把握帮你争一争，你要是有想法的话。

刘东升没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第一次在心里对房地产有了厌倦，水深心累，真不是他娘的好行当。路上他告诉齐总，两个地块儿两投不中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讲，丢人。

晚报记者周仙仙几次打电话拉广告，都被刘东升拒绝。商混、建筑和房地产用不着广告，菜市场局限在北郊，也不用着上晚报去宣传。白天在天利大厦无事，晚上回家也无事，刘东升百无聊赖。学乖巧的周仙仙这次打电话来不再说广告的事，而是要请刘总去新开的饭店吃饭。吃美食和看美女双双对胃口，刘东升爽快地答应。

九年育林赚小钱，卖地赚大钱。刘东升很是佩服陶卫国的眼光，叹自己没有前后眼。经陶卫国协调，天利建筑公司中标了树林地块楼盘开发的建筑作业。建筑公司仍由小舅子秦铁柱管理，用不着他操心。除了经常晚上携美女转美食之外，房地产的事总是在他心里隐隐发痒。像只伏在北郊的狼，总想着弄个地块儿来开发，如狼叼上肥肉一样享受一顿才爽。

齐总因两回投标不中，自降职位到建筑公司当了副总做管理。刘东升又挖来了一家房地产公司的副总吕总做房地产总经理，请来佛城区刚退休的劳动局局长老谢当顾问。

没多久，铁佛村西南临近京杭大运河的四十亩地块要开发招标，但这个地块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地产项目。佛城区要建福利院，财政紧张拿不出多少钱来，就拿土地置换，即房地产公司用成本费用建福利院，可无偿获得福利院毗邻的狭长地带建沿街房做回报。

吕总分析给老板：地块在偏远的运河堤下比较冷清，建两排沿街房恐怕产生不了什么效益。明面上是成本费用建福利院，但是一投标肯定得低于成本价赔钱。刘东升打断吕总的话，说这回宁可赔本儿赚吆喝，也要把福利院拿下来。吕总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有了把握。

东西街租得租卖得卖，两趟街开张车水马龙好不热闹。村集体有了卖房租房的收入，刘东强有了卖家俱的收入。刘东强的跟班儿老虎牵头成立了装修队，承接了大多数房子的装修。村委会成立大道物业公司，管理着两街市场。东西街不仅让村委会的财政有了从没有过的红利，也刺激了刘东强的胃口。眼下，刘东强正打着铁佛村拆迁那个更大的算盘。

东街最北端，是两层两百多平方米的铁佛村革命纪念馆。眼看纪念馆要建成，刘东升再次跑到铁佛寺找释参长老，让老人家对爷爷刘大君的评价上上心，否则白墙黑字把爷爷写成汉奸，自己没法儿在村子里抬头。释长老让刘东升放心，说自己做为历史的见证人和纪念馆的顾问，一定会让评价公正。

铁佛村革命纪念馆落成剪彩。待人们散去后，刘东升才悄悄溜过去，让负责讲解的本村小姑娘给自己念了念关于爷爷的那段儿。中专毕业的小姑娘看着展板，用铁佛城方言念道：刘大君是一位侠肝义胆的铁佛村农民，扛着大刀怀着满腔热血去铁佛寺行刺时，被日本兵抓到。被迫给日本人做事时，解救了陶老专员等六位铁佛城共产党人（但由于农民的思想局限性，对外省三位共产党人的牺牲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由于释参师傅的建议，纪念馆的执笔者对刘大君影响三位外省共产党遇害的事做了隐晦处理。听完解说，刘东升悬了几个月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而背后村民们对刘大君的故事有好有坏流传着不同版本儿，刘东升暂时无从知晓。

福利院公示投标分数，天利地产与另外一家佛城地产公司分数相同。专家们对两家进行评标时，天利实力明显不如人家，最终确定另家中标。好在因为时间已晚，并没有现场公布结果。从劳动局退休的老谢打听到内部消息，当夜告知了刘东升。

半夜，老谢被刘东升的电话吵醒，接来却是要请他去开会，就在楼下车里等他呢。连夜，刘东升让吕总写了书面申请，天利公司要免费捐建福利院。刘东升让吕总天亮一上班就把申请送到招标公司，请老谢送到民政局。老谢说是不是明天上午你再考虑一下，事关两千万真金白银可不能一时心血来潮。刘东升说上半夜做梦，我爷爷给我下了命令了，说在我们铁佛村附近地盘上建福利院，就得老刘家捐建。二位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三天后铁佛晚报头版新闻：铁佛村村民、天利地产董事长刘东升捐建佛城福利院。

哥你疯了，你拿自己的血汗钱替公家建福利院？刘东升答复刘东强：你大爷爷给我托梦了。话没讲完，让周仙仙把手机拿过去关上了。这天中午，在铁佛宾馆的钟点房里，刘东升和晚报美女滚褶了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