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少坤看到张励坐在病床前，于是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不让你过来了吗？”

“公司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下午基本也没有什么事情了，我过来看看。”

张励起身，接过张少坤手中的饭菜。张少坤将病床上的小桌板立起来，张励将饭菜放到上面。

张励看奶奶还吃着苹果，于是拿过床头的毛巾去卫生间浸湿，给奶奶把手擦了。

“苹果先不吃了，先吃饭，吃饱饭再吃苹果。”

张励奶奶听话地将苹果给了张励，乖乖坐好吃饭。

“你坐下吃点儿吧，我看今儿这饭也挺多的。”二姑张罗着让张励也吃些，“坐坐坐。”

“我不吃了，我来的时候吃了点儿，你们吃就行了。”

话刚说完，张励的大姑拿着水壶走了进来。

“你怎么打个水去了那么久？”二姑问道。

“我去护士站问了些事情，然后回来的时候看到了认识的人，顺便多说了一点。饭买回来了啊？”

“买回来了，大姑，你坐我这儿，跟着也吃点儿。”张励刚坐下，又起身给大姑腾地儿。

“行，那你给你奶奶倒杯水晾凉。”

“行。”

张励给奶奶倒了杯水，然后站在一旁拿着手机处理事情。

中途张少坤接了个电话，和张励大姑、二姑说了下，便离开了。

下午2点半，主治大夫过来查房，询问了下张励奶奶的情况。

“老太太，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迷糊吗？”大夫弯腰凑近，亲切地说道。

张励奶奶望着大夫笑着，没有回应。

“那咱现在来做道题怎么样？会算数吧？100个减去5个，剩下多少个呀？”

“100个，100个......减去4个......”

“减去5个。”张励纠正道。

“减去5个......100个减去5个......恩......95个？”

“对，很不错。那再减去个呢？”

“减个......减个......30......36个？”

周围人都没有出声，屏气凝神地听大夫和奶奶之间的交流。

“再想想，这个对吗？”

“恩......46个？”

“行，老太太，咱不算数了。现在做个动作，用左手摸一下自己的右耳朵。”

“左手......左手......这是左手吧？”张励奶奶迟疑地伸出左手，扭头问张励。

“对。”张励立刻回答。

“不要提醒她。”大夫出声阻止张励。

张励于是往后退了退，以免自己又忍不住提醒。

“摸右耳朵，这边是右吗？”张励奶奶用左手摸着左耳朵，一脸无辜地问大夫。

“不要问我，你自己想。用左手摸右耳朵。”大夫慢慢地说道，“别急，仔细想想。”

张励奶奶又摸了摸右耳朵，最终坚定地用左手摸着左耳朵看向大夫。

“行，老太太，咱今天就先做到这。”

大夫轻轻拍了拍张励奶奶的肩膀，直起身对大家说道：“老太太现在还是有些迷糊，检查报告下午应该就能出来。”

大夫环顾了下病房，向二姑问道：“你弟弟没在吗？”

“他有点事儿出去了，晚上来这儿。”

“那行，这位是？”

“这是她孙子。”

大夫看了一眼张励，点点头：“那行，我晚上6点半的时候上班。等你弟弟来了，我跟他说一下具体的情况。这液先输着，毕竟血管有堵的地方，得先把血管疏通了。”

“行，好的，谢谢大夫。”

“老太太，我先走了，明天我再来看您。”

大夫说完，转身出了病房。

张励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看奶奶吃饭吃的香，于是悄悄转身也出了病房。

“大夫，大夫，等一下。”

张励跑了两步追上大夫，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大夫，我奶奶她情况到底怎么样？”

“情况不是很好，报告单我看了，不是很乐观。等你爸爸来了，我再具体跟他说一下。不过你们也别太担心，老太太这腿脚、四肢都没问题，就是反应慢一些。”

“好的，谢谢大夫，您费心了。”

“没事的，好好照顾老太太，这两天要尤其注意，千万别让她摔倒、别坠床，她现在还迷糊着呢！”

“好的，我记下了，谢谢大夫。”

张励与大夫沟通过后，直接按了电梯下楼了。

在楼下买了一些小橘子、瓜子，张励回到了病房。此时，屋内三人都已经吃饱了，小桌板也已经放回了原位置。

张励奶奶躺在病床上闭眼歇息，大姑和二姑则在旁边守着。

“你们两个也歇一阵儿吧，我来看着就行。”

“不用，这液也就还剩一半儿，我这也不困。大姐，要不你先回吧，你家那小孙子一会儿该放学了，没人接可不行。”

张励大姑看了一下液袋里的液，又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经3点半了，于是回道：“那行，那我就先回，一会儿那小孩子就该放学了。你在这看着，有什么事及时给我打电话。我离这儿也不远，一会儿就能到。”

“行，知道了，你回去吧。”

张励大姑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也转身出了病房。病房里只剩下张励、张励二姑和张励的奶奶。

张励二姑望着病床上的奶奶，缓缓说道：“要是早点来就好了，明明前两天都已经出现症状了，可谁都没当回事儿。唉！”

二姑想起没能及时把张励奶奶送到医院的事情，话语间满满的自责。

“谁能想到会这么严重呢！我奶奶平时一点也看不出血管堵的症状，她反应慢都还以为是因为老了才会这样的。我有的时候反应也慢，谁会往这方面想呢！”

“老人了，不能再以年轻人的身体来衡量了。以后这老太太，身体真的不如之前了。”

“0多岁还能这么硬朗，咱们应该挺知足的了。你看这层楼里的病人，像我奶奶这样还能下床走路的已经不多了。腿脚都没毛病，就是堵了血管，总会有办法能治好的，别担心。”

张励安慰了二姑一番，两人在床边又静静地守了一段时间。张少坤回来了，此时张励奶奶已经结束了输液。

“大夫晚上6点半过来上班，让你6点半的时候过去找他说报告的事情。你别忘了，我现在先拿着这个码去一楼大厅查查，看看报告出没出来。”

张励和张少坤交代好之后，便起身拿起带有条码的袋子去了一楼。片刻后，张励将CT和报告单都拿了回来。

“你们都回去吧，这也没啥事儿了，晚上也不输液，我在这守着就行了。”

“你自己在这儿守着能行吗？”二姑担心的问道。

“没问题，我还能让她没了吗？我自个儿守着就行了，你们在这儿也睡不好，还不如回家去睡个觉，等明天白天再过来。”

“那行，那我就先回家去看看，家里一天都没进人了，也得回去看看。”张励二姑说着，起身穿好羽绒服回家了。

“你也走吧，回去看看你爷爷，晚上给做点饭吃。”

“那你在这儿别到处跑，我奶奶现在还迷糊着呢，千万别把她看丢了。”

“没不了，我在这儿还能让她没了？”

“那我走了。你这还缺东西吗？”

“明天你妈来的时候，让她给你奶奶带几件换洗的衣服来，卫生纸和毛巾也拿点来。”

“行，那我走了。”

张励拿起病床上的围巾，也离开了。

回到家，张瑜正在做饭。

“你回来了啊？你去你爷爷那边，把你爷爷接过来，晚上一起吃饭。”

“行，我过去看看。”

张励去到爷爷家，爷爷正坐在屋里聚精会神地看电视。张励洗了洗手，大声说道：“爷爷，晚上去我们那边吃饭吧！”

“去你那边吃啊？”

“对，去那边吃，吃完我再送你回来歇着。”

“行。”

张励爷爷起身，将电视关掉，拿着炕上的老年机，戴上帽子，裹好棉服跟着张励溜达着来到张少坤这边。

“洗洗手，准备吃饭了啊。”张瑜看这爷孙俩回来了，提高声音说道。

饭桌上，三人正吃着，张少坤来了微信视频通话。张励点开，把手机递给了爷爷：“爷爷，你跟奶奶说两句话吧！”

“这手机还挺好啊，还能看到人呢！”爷爷接过手机，“喂，能看到我吗？晚上吃饭了吗？”

“吃了，妈，你跟我爸说晚上吃的啥？”张少坤举着手机，转头问张励奶奶。

“你这手机歪了，拿正一点，都看不到人了。”

“现在能看到吗？”张少坤将手机正了正。

“可以了。晚上吃的啥呀？”

“妈，咱俩吃的啥，跟我爸说说。”

“吃的......吃的啥呀？”张励奶奶转头看着张少坤。

“好好想想，咱刚才吃的啥？”张少坤耐心的问道。

“吃的......吃的馅饼，还喝了点汤。对吧？”张励奶奶转头向张少坤询问答案。

“对，咱就吃的这个。”张少坤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张励奶奶瞬间开心地笑了。

张励爷爷在这边看着，也笑了。

张励爷爷和奶奶又说了一阵，便将手机递给了张励。

“张励，你奶奶今儿晚上精神头不错，不怎么迷糊了，”张少坤在手机那边笑着说道，“妈，给张励出个三。伸手指，出三个，让张励看看。”

张励没来由的瞬间眼泪浸湿了眼眶，拿着手机的手突然感觉一阵无力感，不自禁地抖起来，感觉要握不住手机。

张励强忍着泪水，声音颤抖：“出了吗？奶奶，会出三吗？”

等了几秒，张励奶奶终于伸出了三个手指。

“诶，张励，你看你奶奶，给你出三了。张励，你看啊！”张少坤突然欣喜地对着屏幕喊了起来。

“看到了，看到了，”张励哽咽，“也别让她太累了，多休息。”

“行，那你们继续吃饭吧，我领着你奶奶出去溜达溜达。”

张励挂断视频通话，将手机放在桌上，起身去了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