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做出奇怪的手势,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常人无法看见的视角:两个元神遁形而出,各执一把透明燃烧的小剑。
小剑不是在燃火,而是在扭曲着空间,看上去宛如被点燃了一般,只是燃烧的是虚空。
时间在这里变得尤为缓慢,藤柱巨手停在了半空,无数呐喊、狰狞、凄惨的头颅像一个个静止的雕像,姥姥妖艳的脸庞微微扭曲着,像是愤怒,又像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方氏兄弟的平静心湖中投下了一颗石子,传来异样的感觉,心中莫名警兆。
只是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了。
两人的小剑融合为一柄长剑,周身燃烧的虚空愈烈,星星点点的黑色细线向四周散发,那是空间的裂痕。
两人轻轻推动着长剑,元神的灵力如同鲸吞海吸般快速耗尽
……
郭北镇外,打坐回气的散修们终于赶到。抬头见到的一幕就是遮蔽天际的藤蔓巨手和满城暴动的藤蔓。
幻兽门的老者当即就爆了粗口:“这还打个屁啊,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藏好了吧。”其余人等也都唉声叹气,对着眼前的一切心生绝望。
“哎,你们看藤蔓中还有个人影?”
修炼者的目力不同凡人,凝神细看之下,果然在漫天飞舞的藤蔓中看见了一个人影,他在辛苦的辗转腾挪,偶尔还能切断一两根藤蔓。
紫阳门的领头师兄疑惑道:“这不是三清宫的弟子吗?他怎么跟其余四人走散了?”
一个邋里邋遢的散修:“唉,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还是让四大道门的人先上吧。”
裸着半肩的僧人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此言差矣,四大道门之所以成为道盟领袖,就是靠着这种舍生取义的精神。”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有谁愿同小僧共往?”
僧人看了一眼四周,众人少有敢接触其目光者,只有同门的两个年轻僧人应道:“师兄,我们愿往。”
僧人点了点头:“善哉善哉。”
三人打着佛号,走进了郭北镇中。
无数道藤条袭来,三个和尚撑起了金色晕轮,上面流转着无数“*”符。“噼里啪啦”一阵狂响,晕轮颤抖不已,却依旧顽强的坚持着。
身后的有人发出了嘲讽:“我才知道这些秃驴为什么要进去了,不就是仗着自己有金身吗?”
“大家不要上当受骗了,他们有金身我们可没有,进去只能送死!”
几名僧人怒视这那名嘲讽者,刚想说些反驳的话。
只见城内的场景再起变化,原来随着僧人的一步步深入,藤蔓的攻击也越发密集,只听“啵”的一声,晕轮被藤蔓抽爆。
铺天盖地的藤影袭来,僧人恍若未觉,继续走着。灰布长袍化作丝丝缕缕的布条,古铜色的肌肤鼓起道道血痕。
三人走路的姿势越发艰难,要尽力维持着才没有被抽飞。
藤蔓劈头盖脸的抽下,上面隐含着层层倒钩,三人皮开肉绽,面目全非,鲜血顺着胸膛流进了地面的血泊中。
镇外的僧人泪流满面:“师兄……”当初嘲讽的人也哑口无言。
众人也被这种近乎自杀的气势所夺,有人低声念叨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
众人的心思再起变化。
羽扇纶巾一副文人打扮的修炼者道:“唉,如果在这旁观的话,被门派玉符感知为消极除妖,是会扣贡献度的。”
“是啊,轻则扣贡献度,重则逐出师门。”
先前嘲讽的人却还是下意识说道:“那又怎么样,总不能送死吧?”
“哈哈,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是也是也,道兄所言甚是!”
羽扇纶巾者对着后者,弯腰鞠躬,做出请的姿势:“不如道兄请?”
后者身穿纹着祥云丹炉青鹤的道袍,笑道:“还是道兄你先请吧!”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笑道:“同去,同去!”
同门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们走了进去。
场内的形势已经再起了变化:先前领头的僧人已经被抽倒在地,后面的两人紧紧拽住师兄的身体,才让他没有被卷走。
三人相拥在一起,已经成了血人。
羽扇纶巾的书生和穿着丹袍的修者同时走进了镇中,无数的藤蔓袭来,前者吐字化形,字字珠玑直放光明,“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千圣皆过影,良知乃吾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文字变为华彩,大放光明,直冲天际,肆意的藤蔓竟然也避了开来。
后者则是祭出一团青色火焰,四周血气蒸腾,一路走来地面的血水都被烤干,藤蔓还未接近便化作枯枝落下,然后变为灰烬。
书生难得没有念诗,而是道:“姓方,名世镜。”
丹袍青年笑道:“我叫陈汤。”
僧人的同门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开启金色晕轮走了进来。六人汇集一处,终于抵达了之前三名僧人的所在,放出晕轮为他们庇护。
饶是看穿红尘的僧人,看着自己的师兄弟受伤至此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当先倒下的僧人似是听到了哭声,血肉模糊的脸庞动了动,挤出一个难以分清的笑容:“肉身只是苦海行舟,不必为之哀伤。”说着挣脱了两人的搀扶,盘腿跏趺,低声禅唱为众人加持。
远方的李朝露自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之前刚驯服了一小部分真气,就突然遇到了藤蔓暴动。奈何一身本领施展不开,只能屈辱的左闪右避。
“你还要懦弱到什么时候?”
“你在恐惧什么?”
“你看到眼前这些人了吗,他们比你弱小许多,却毫不畏惧!”
“死亡恐怖吗?有比死亡更重要的意义吗?”
身形依旧在闪转腾挪,内心却陷入挣扎,体内真气起伏得更加剧烈,几欲破体而出,想为之肆意发泄矛盾内心的怒火。
禅唱声变得空灵而朦胧,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眼前纷飞的藤蔓、缭乱的法术都变得模糊不清,脑海中只有几个字在不停的回想:“有比死亡更重要的意义吗?”
“有比死亡更重要的意义吗?”
“有比死亡更重要的意义吗……”
李朝露豁然开朗:“一定有,那就是我要追逐的全部!”,“之前不必有,现在不须有,将来一定有!”
“死亡不是一切的终极,只要正义不熄,道气就可长存!”
体内乱窜的真气微微收缩,又猛地胀开,无形的气柱直冲斗牛,化为冲击波,辐射向无尽远方。随后灵气滚滚而来,再次转为真气充盈于丹田、经脉中。
只是被冲击波击中的藤蔓都无风自燃,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