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阴影遮住了月光下的颜色,邓西伦没有理会,他的视线越过摇曳的野花,看向更远的地方。
远处伫立着一排排的阴影,是墓碑……
罗贝托俯身看着地的猎物,狭长的眸中满是厌恶之色。他抬起脚尖伸到邓西伦的腰下,试图将对方翻转过去。
邓西伦条件反射般滚向脚踢来的方向,虽已是神竭气衰,但一番挣扎之下,却是将罗贝托的企图悉数化解。他将视线重新聚焦于头顶的那张精致的面容,用眼神示意对方,自己有话要说。
罗贝托戏谑的笑了笑,他掏出一支矢箭,用箭尖挑开邓西伦嘴的胶带,轻声道:“我不喜欢听废话,你懂的。”
骤得顺畅,邓西伦贪婪的深吸口气,冰冷的夜风涌进喉间,竟是令他几乎呻吟出声。这一切看在罗贝托的眼中,他面的厌恶之色更甚。他用箭尖点在邓西伦的喉头,截止了对方刚刚燃起的一丝悸动。
邓西伦张张嘴,胶带裂开的缝隙不大,使他喉间涌出的声调带着某种奇怪的律动,干涩而尖锐,倒是平添了几分莫名的的诡异,“你与端木衍到底是什么关系?朋友?”
“爱人……”罗贝托的声音清脆,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尽管心里有所猜测,但邓西伦还是禁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爱人……”他下意识的轻声自语,“难怪?这么说我今天必须死?”
“你必须死!”罗贝托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但未必是今天……”
“可以给个理由吗?别说就是为了一本书……”邓西伦的语调没有起伏,就像是在问‘你吃了吗?’
“还真就只是这个理由……”罗贝托用箭尖摩挲着修剪的很是齐整的指甲,声音冷冽而悠远,“对你而言那只是一本书,可以带来或财富或名誉……但也仅此而已。可对我来说却不一样,那是端木留给我在这世唯一的所有……你这一生也许都不会明白,所以今天我准备教你一教。比如,剥夺你最为在意的某些东西?”
“我知道了,谢谢……”邓西伦很想撇撇嘴,做出一副‘从容以生死’的淡然。但嘴还绑着胶带,所以他只能是闭目以待。虽是少了几分看淡生死的从容,倒也多了些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硬气……
“的确是有几分小聪明……”罗贝托忽如百花绽放,声调再转,变得温柔而和煦,“我知道,你在意的只有你自己。本来因你是最后一个,我倒真有几分兴致与你仔细一番,但似乎,你并不如何珍惜……”
他轻叹一声,抬头看向寂寥的星空,缓缓的轻声自语,“你知道这世最恐怖的事情是什么吗?我原本以为自己认为的,是具有普适性的答案,但其实每个人的认为都是不一样的……
雷斌恐惧自己的死亡过程,那种缓慢而无能为力的死亡;尤莉恐惧有征兆的、具有仪式感的死亡;宋立成有点小资,总是幻想平平淡淡的点滴浪漫,可惜了……而我,恐惧的是死亡之后的未知。
星汉迢迢,光阴渺渺,天地亘古,无始无终……即便是有三生三世的可能,也不过只是白驹一瞬罢了。说到底,还是心底的贪念作祟。想到此生之后便一无所知,什么荣华富贵、声名俱显、白首同归,终不过是一捧黄土,化作烟尘散去……
倒是你,的确算是一个比较有趣的矛盾人物。你看似将一切都分割的很清楚,黑暗、狭小,闭塞、安静,这是你的心理安全区域,是你自我的壁障,是本我的距离,同样也是你心理最为脆弱的地方。所以我才给你精心准备了这么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那我就敬谢不敏了……”邓西伦没有睁眼,将头侧向一边。
“不客气,这些都是你应得的……”罗贝托收回视线,从腰间掏出一副手套,俯身将邓西伦的嘴重新封住。
罗贝托的动作令邓西伦有一种即将大祸临头的恐惧,太突然了,话题这就结束了?他睁开眼,怒视着罗贝托。虽是口不能言,但意思却是表白的明确无误:我还没说完呢,你怎的不讲规矩?
罗贝托直起身,将弩箭插好,轻笑道:“话多的反派死得快……”说完飞起一脚,直接踢在邓西伦的颈部。
邓西伦的怒目失去了焦距,眼皮翻了翻,便只剩下一片眼白……
刑警队传达室内,阚劲松将已经烫手的烟蒂熄在烟缸内,舔了舔嘴唇道:“还能再嘬两口的,明个去买个烟嘴,省得浪费……”
经望川恍若无视,继续掏出一支假烟点,默默地吸着。
“你看过端木的那本书?”阚劲松忽地问道。
“嗯……”经望川点点头,“写的不错,有点本格派的风格。”
“不是问你这个……”阚劲松手指轻敲桌面,问道:“你说罗贝托会用什么手段杀死邓西伦?”
经望川继续摇头,“不知道,中的作案手法,大多是经过艺术加工的,现实中很难实现。况且时间、工具、环境以及各种矛点的串联缺一不可,单人独力几不可为……”
“哦……”阚劲松点点头,手指继续敲着,却是不再言语。
屋内烟雾缭绕,再次回归沉寂。
一支烟堪堪吸完,门口响起了脚步声,沉重而熟悉……经望川不用回头便知是傅戎回来了。他弹了弹烟灰,正准备起身相询,却听阚劲松已是抢先开口问道:“胖子,你想怎么死?”
刚进门的傅戎闻声一愣,讪笑僵在脸,“阚爷您这是什么话?老死可以么?如果可以选择,我选这个……”
“除了老死!”阚劲松皱眉,“老实回话,否则我给你松松皮……”
经望川抬眼看看阚劲松,见对方居然一本正经的肃然,也便没有出言阻断。他熄了手中的烟,扭头看向傅戎。
胖子眨着大小眼,油腻兮兮的看向经望川。见自家少爷也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暗道这是什么路数?这老哥俩该不会是打算合伙敲打胖爷我吧……
他怔怔的盯着阚劲松,眼珠翻飞,抓耳挠腮,脚下却是悄悄地向后退了半步……
突然,胖子的眼中一亮,“我想吊死!就在那棵树……”他指着窗台一盆半尺多高的榕树盆栽,高声道:“我会每天浇水松土,除虫去害,让它沐浴阳光,茁壮成长……”
“我先打死你再说!”阚劲松高声怒喝,声振屋瓦。
“妈呀!”胖子惨呼一声转身就跑,余音未绝,人已蹿至院中,“出人命啦,警察叔叔打人啦……”
经望川斜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阚劲松,低头敛去笑意,循着地的缝隙,仔细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