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城市的天空总是阴霾不见星辰，几道强光在空中来回扫着。

慕白两人许久也没有再说话，九叔像是沉进了往事中，眼神飘忽地盯着自己的店招牌出神。

慕白却是像在消化着九叔刚才说的话。

虽说话很直接而有力，可是真要迈下这一步，却还是需要勇气的。

方正集团、千叶集团、阿修罗自然研究协会，乃至于守日人，没有哪一方是好招惹的。

九叔忽然低下头来，看向了慕白，久积岁月的双眼像看透了慕白的心。

九叔淡淡说道，“赶不赶时间，不赶时间的话跟我去看一场比赛。”

九叔说的比赛是在一处小公园里，现在时间距离晚上出来活动的时候还早，公园里只有两三个赶早的阿姨带着移动音响出来，自己先复习和预习广场舞。

九叔带着慕白走进小公园深处，却见一处拐角的路灯下，几位老人围在一起，或蹲或坐。

没有人动，更没有人发出声音，都紧紧盯着围着的圈中。

在城市每个公园里，老人往往分男女组队扎堆，阿姨奶奶跳广场舞，叔叔爷爷下棋打牌。

可是在这么晚的时候，却少见跑出公园来下棋的。

待到近前凑过去才发现，他们并不是在下棋，也不是打牌，而是各自拿着手机在抢红包。

他们并不是在参加什么公司活动，而是在聊天群里抢红包。

慕白当然听说过这种事，这相当于一种赌博。拉几个人甚至几十人到一个聊天群里，然后有人牵头发红包，聊天群中成员各自点开红包。

红包按人头分配，选择概率红包，各家开的红包数额都会不同。然后由拿到最大头那个继续发，周而复始。

几位老人看到九叔过来，也邀请九叔加入，后者表示等一下，看了一阵，把慕白拉过一边。

九叔说道，“看出来什么没有？”

慕白想了一会，说道，“这就是一种赌运气的行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九叔笑了笑，说道，“别忘了，我和你说过，这是一场比赛。”

“比赛？”

慕白不解，如果这都能叫比赛，那国家也没有禁止赌博这一明文规定了。

九叔沉吟着，说道，“你没有认真观察，所以你看不出来。这几个老头中有一人发的红包最少，你发现没有？”

慕白说道，“这我倒没有认真看，不过输赢靠运气，总有人发得最少吧？”

九叔说道，“那些老头中，有一人发的红包最少，并不是因为他的运气不好，而是他会揣摩别人的心思，还有就是他十分了解这游戏的规则。”

顿了顿，九叔继续说道，“我这么说吧，每个人都有同等的概率去拿到最大的红包，可是他只要发得最少最有可能避免概率的积累，也就收获最大。”

慕白想了一阵，眉目一开，“我明白了，他在偷鸡！”

九叔笑了起来，说道，“不错，这上面有六七个老头，而这些老头对于自己开出的红包金额和别人的对比更为关注，却总是忽视了到底谁没有开，红包到底领没有领完有时候他们也没有留意。”

慕白沉默着，许久后说道，“我明白九叔你的意思了，这是一场斗智的比赛。你想让我看清大局，去了解整个游戏的规则，还有每一方的底细，没必要出手的时候我便可以保存住自己的实力，直到游戏结束。”

九叔笑了，拍了拍慕白的肩膀，从口袋中拿出一部崭新的手机来，竟是最近新出的知名品牌款式，价格简直上天。

这款手机也俗称“肾机”，意思就是说要靠卖肾才够钱买的手机。

只见他有些手生地点开聊天软件，在手机应用页面里找着什么，嘴里一边说着话。

“你明白就好，这场博弈你的实力最弱，却也是十分关键的一点，你好好把握自己的尺度，该出手时候千万别犹豫，不该出手时候，别人就算打你脸上你也得忍着。哎！找到了！”

只听九叔惊喜一声，给慕白看自己的手机，只见上面是一个收款的二维码。

“我让你陪我过来，还有一个原因是最近我新买的这部手机花了不少钱，想要进群玩，账号里钱不够了。”

慕白回到小店，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想着李雪静已经回去，却没想到她竟然还坐在沙发上奋斗着，而且连灯都不愿起来去开。

黑暗中只有她那手机照出来的光，衬着她白皙的脸颊，仿佛是恐怖片中走出来的女鬼。

当然，是好看的那种。

慕白把灯打开来，差点没把她吓得跳起来。

“怎么那么晚还没有回去？男朋友不着急？”

看到是慕白，李雪静握着手机放到胸前，往沙发上一躺，伸手往脸上抹了一抹。

口中淡淡说道，“分手啦，刚分的，秋天就是用来分手的季节嘛，多应景。”

还没走近，慕白已经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却不见酒瓶在哪里。

慕白在椅子上坐下，拿出烟来，抽出一根。

点上，长长吸了一口，吐出。

“喝酒了？喝了酒怎么不回家？”

李雪静已经闭上了眼睛。

“是在这里喝的，正喝着时候，保安上来了，以为我要从窗口跳出去，笑话！那窗口我钻都钻不出去，他给我把窗关了，把酒拿走了。”

说着，忽然睁开眼来，看着慕白。

“你说你们男人怎么都那么不识抬举，一个因为家里不同意就跟我分手，一个连酒都不给我喝，还有你，你难道没有发现我是个正常人吗？正常人能吸二手烟健康长寿的吗？”

慕白怔了怔，赶忙把手中的烟给掐了。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雪静嘶吼完，却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安静的房间中，只剩下她深沉的呼吸声。

慕白看了一会，忽然长叹一声，收回视线时候却看到桌上留有一张字条。

“我可能要喝醉，所以我事先给你留个字条，别问我为什么不给你发信息就好，姑奶奶我已经把所有聊天软件给卸载了，包括短信！不要怀疑我的话！”

“你走后，小刀小叉来找过我，说他们碰到了很麻烦的事情，需要你的帮忙，今晚凌晨三点他们会在我的住处等我，也就是等你的答复，钥匙在我包里，有红绳的那根。”

“你们男人真的好麻烦，为什么小刀小叉不能直接找你，每次都要通过我，我长得再好看也不是让你们这么利用的。”

“最后告诉你一声，我和他们约定的暗号是，‘哈哈，儿子我回来了’。还有，回去记得帮我喂哈哈。”

这一页满满的字看得慕白哭笑不得，如果哪个员工敢这么给老板留信息，炒十次都足够了。

距离小刀小叉约定的时间还早，慕白放下纸条，慢慢站了起来，摸到口袋的烟，犹豫着还是放下了。

低头看着躺在沙发上蜷着身子的李雪静，慕白默默地将外衣脱下，走到她跟前，轻轻盖上。

夜更深沉，也更凉，慕白不禁缩了缩身子，打了个冷颤，喃喃自语。

“看来我活该是孤独终生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