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那津千帆之城。龙骨、帆布、桅杆、麻绳、铁钩等部件在众多传奇的匠人大师的指挥下靠近贴合,铸就战船身躯,再由世界第一的海军编入舰队,赋予其独一无二的灵魂。
它和寒脊山禁狱并列为王国除王宫外防守最严密的地区。除了有一般的军队在城市内外巡逻,还有一个满编的骑士团常年驻扎城中心。
所以听到乌孙不惜自己的性命也要请求自己将神像送到察那津后,精灵混血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他疯了。
不过这无关紧要,和乌孙以为的不一样,无论德尔塔愿意与否都没法做到这件事。
因为乌农的神像不在德尔塔这里,他也不知道这东西在哪儿。
“神像不是被你们的人带走了吗?教士和士兵都没找到它。”德尔塔嫌恶地看着这个蓬头垢面的鱼商,他不仅坏,而且臭。牢房里的另一个“人”都没他这么臭。“前面招供的人说是沃洛夫在死前将它转移给你们了。”
“这不可能!”乌孙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他紧紧盯着德尔塔的眼睛,手指扒住脸前的栅格,音量在不自觉地抬高:“这不可能!”
字走廊的拐角后传来敲击声,担任狱卒的士兵慢悠悠走过来,一路上用佩剑的剑鞘扫过成排栅格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他的人还没有出现,影子就先一步探出拐角了。
“安静点儿,别用那种语气对范特西先生喊叫。”大胡子士兵走过拐角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训斥乌孙:“在下地狱前,你应该学会安静。”
乌孙看也不看他,只顾着狠狠盯着德尔塔,身体却向后退,直到背部重新靠住墙才坐下,身体依旧蜷缩不肯放松。
德尔塔笑着向这位士兵点头示意:“谢谢你,但我想和他再单独聊会儿。”
“您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大胡子又挠了挠下巴:“这帮人渣不值得可怜。”
踏踏的脚步声又走远了,德尔塔看了看乌孙的模样,又忍不住轻笑一声。
再怎么坚定隐忍的罪犯,一旦被抓住就会像乌孙这样,像动物胜过人,可笑的要命。
“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事实。骗你对我没什么好处。”
“那你就去把它找回来!”随着理智回归,乌孙的愤怒在脸上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不安。“把它找回来,我就教你神术!”
说话的时候,乌孙无意识地捏着自己左手的手指扭动,将伤处的位置扯下一块血淋淋的皮肤,本人却毫无察觉。
德尔塔看不下去了:“你肯定它不是落在你们的人手里?我怎么感觉这会是个陷阱。”
如果神像在这些还未被抓住的邪教徒手里,乌孙这么说就是骗他自投罗网,德尔塔可不想深入贼巢亲自去翻邪教徒还有什么底牌。
“我说了,我们不会去找科罗威!他是的,最初是他找到在海肯聚会的兄弟,但之后这里的负责人就做了防备,所有被知道身份的兄弟全部从海肯撤走,我们都是新来的人,在十多年前才搬到这里来。之后要和科罗威联系合作都是在特殊的地点留记号,科罗威也一样。”
乌孙停下来喘了口气,然后继续道:“我们每隔五天才看一次标记,地点每次都不一样,我们都不知道科罗威是哪个教士,别提主动接触取走雕像了。就算科罗威主动联系我们也不可能。而上一次更新标记还是前天”
女王在这座城市的子民全部暴露了,科罗威一定会防备他们,只有外人能找到真正的科罗威,夺回赐福过的雕像。
前天,就是我断臂的前一天!德尔塔脸色铁青,如果乌孙说的是真的,那么科罗威大概率没死,沃洛夫只是一个替罪羊。
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不想再和乌孙多纠缠了:“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拿到了神像,能不能和你们换到活着的瓦连斯京?”
“可以!”乌孙没有任何迟疑地回应,好像无论德尔塔提出什么要求,他也只会答应这两个字。
德尔塔焦躁地用粗粝的马头手杖在脸上用力挠动,他感受到疼痛和清醒,目标一下子就明确了起来。但他的灵能力还是没法看穿乌孙的真实想法。
“抱歉,”精灵混血习惯性地先道了歉,“但是我不信任你。”
乌孙茫然地看向那对绿眼睛:“你是什么意思?”
他很快就知道德尔塔什么意思了,锋利的暗影触手插入了他的眼窝和耳道用力搅动,乌孙躯体面朝地下砸在了之前的同伴尸体上。
拷问官的连番折磨早就破坏了神术对他的肉体的加持,因此他没能做出及时的反应,好在死的也不算痛苦。
虚幻而真实的另一个世界里,黑红色的怪马张开利齿密布的大口将乌孙的灵体一口扯出吞下,他最后的遗物将由德尔塔继承。
德尔塔看着乌孙的尸体,长叹了口气,转头向走廊的拐角走去。
翰纳什为他指派的士兵正蹲在火盆边上和其他士兵分享自己带来的半截香肠,他们看到德尔塔后纷纷站起来,不知道他又有什么需求。
“带我去你们的莱帕特军士那儿,我要看看其他异教徒。”
“好的。”士兵收起切香肠的小刀,跟上德尔塔出门的脚步,拉上门前不忘回头叮嘱同僚们要给自己留点汤。
看着德尔塔和他的跟班走了,大胡子士兵鼻翼翕动,疑惑道:“怎么血腥味更重了,我记得我们有冲洗过一次地面。”
他的同伴舀了半勺汤尝尝,发现还没热又放下勺子:“我们过去看看。”
他们举着提灯绕过拐角,在最后一间牢房前停住,然后看着里面的景色又吐了一次。
“呃啊我以为他会让我们动手。”大胡子擦了擦嘴。
“这还不如我们动手呢。”
“现在该怎么办?”
“留给下一轮值班的人,我可不想自己清理。”
“我也是”
拷问室的位置出人意料的位于执政官办公室的隔壁,德尔塔的向导告诉他,这是因为翰纳什需要确保自己是除拷问官外第一个获得海肯之敌情报的人,改建成这样能减少自己受到欺骗和隐瞒的可能性,即使拷问官本人背叛,传递消息的速度也不会有他反应得快。
不过现在翰纳什不在市政厅办公,这种预防措施就没法起效,并且卫生条件也一落千丈。
红色的痕迹从门后面向外延伸,经过楼梯一直拖到一楼,浓郁如漆。
德尔塔现在心情不太好。少了一条手臂使他的平衡能力大幅度下降,上楼梯时几次差点摔倒,代理主教唐克雷未卜先知似的给了他一根手杖做礼物,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拷问室里静悄悄的,但当德尔塔想要贴过去的时候,门一下子被从里面被推开了,一个小工打扮的男人提着空桶和刷子冲出来,双腿和脚都是红色的,如同附了魔一样猛地撞向他们。
向导和小工一起撞倒在地,而水桶和刷子依旧保持着惯性运动着。幸而德尔塔的身位比较靠后,险而又险地躲了过去。
德尔塔的向导是个粗人,不会想像精灵混血这么沉默,他爬起来后直接破口大骂:“跑这么快干什么,你是要尿裤子上了吗?”
小工不客气地吼了回来:“你又站在门后面干什么,我们可没请你来。”
向导得意洋洋地告诉他:“翰纳什大人让我们来看看莱帕特军士的进度,这位是客人。”
“客人?”小工看了看德尔塔,确定这身有丝绸点缀的衣袍足够尊贵,脸色难看但还是干脆利落地道了歉。然后提着自己的刷子和桶跑了。
“见鬼,他还没给我道歉呢。”向导嘀咕着推开拷问室的门。
门很窄,德尔塔必须摘下自己的帽子才能进去。
莱帕特军士和其他军人比起来不算高,但横向发展的身材和粗大的四肢就是让他看起来更魁梧,好像做什么精细的活都能造成意外的破坏,事实也确实如此。
屋内仅有的两张椅子上都坐着一具死尸,张开口腔双目圆睁,胸腔及下方的部位被打开,内脏被摘下放到椅子特制的扶手托盘里。贴墙的清洁水槽都已经被染红,地上还是有很多血和水流淌。
莱帕特军士嘴里叼着烟斗倚着墙站着,没等他们说话就抢先一步开口,声音含糊道:“你就是那个杀了两个异教徒的法师?”
“如果没别人这么自称,那就是我了。”德尔塔没有纠正他现在是三个了。
军士的额头留着热汗,拷问这份体力活累得他不轻:“如你所见,他们都不可能再回答你的问题了”
“我不是来问问题的。”德尔塔扫了一眼拷问椅上的托盘,意外地有了食欲,惊恐的同时强制自己扭过头去。“沃洛夫的日记在哪里?我听说他和普勒伏努因伊奇的尸体被一起送回来了。”
“他们的尸体都被教会的守墓人带走了。翰纳什大人说他一会儿要亲自检查。”莱帕特端详了德尔塔一阵,发现他除了失去一条手臂外反应和不谙世事的贵族子女没什么两样,于是感到失望:“至于你要的日记,我不记得具体是哪一本了,不过证物和抄写下的证词应该都放在翰纳什大人桌上。”
重要证物被放在主桌上,德尔塔坐在执政官的位子上查阅证物,对照乌孙的记忆分辨真伪。他意识到这些邪教徒之间也有派系,他们所要执行的任务也有所不同,这和他们来到海肯的批次有关。
无光主宰